蘇子規蘇璿!
這一晚,蘇子規食不知味,倒非是因為失了寵,而是因為這一刻,她突然發現,自己與這後宮還是那樣的格格不入,她半年來她學會了與這些女子姐妹相稱,也學會了自稱“臣妾”,甚至學會了那些客套話。她以為自己真的能在這皇宮之中如魚得水一般,沒想到自己與宮中人對事情的認知還是不同。
在蘇子規看來,安美人的傷勢根本算不上嚴重,養上日便當好得大半了,既沒傷筋動骨,又沒傷到經脈,根本算不上是傷。
蘇子規實在不解皇帝、皇後二人為何都會認為自己對安美人責打過重。而他們,明明都是會隨意處置人命的。對於他們,處死一個罪人,不過是上下嘴唇一碰的事。
這另蘇子規十分不解,為什麼能夠殺人的人卻看不得有人挨打。或者,他們隻是沒有看到過被自己隨口處置的人的死相會有多慘吧。
而蘇子規,她見過鬨市中被處死的死刑犯,那是令蘇子規這個江湖人也不忍卒睹的慘狀。
玉兒看蘇子規悶悶不樂的,勸道“貴人要是心裡不痛快,就說出來吧。”蘇子規問道“玉兒,你挨過打麼?”玉兒道“做奴才的哪有沒挨過打的。都是尋常事呢。”
蘇子規道“那一般會有多重呢?”玉兒道“其實也沒多重,以前犯了錯,掌事的姑姑便隨手打上兩下。再多了,也不會打在臉上,畢竟都是在宮裡伺候,真讓主子們看見了,主子們心中也不痛快。”
蘇子規冷笑道“這麼說是我疏忽了,真不該打在她臉上,也該向那些管事姑姑們學,下點子陰手。”
玉兒勸道“得了,我的貴人啊,還想著打人呢。再說了,您本意是查問實情,慢慢查訪便是了,這般喊打喊殺的,不是反倒打草驚蛇麼?”
蘇子規道“是你說的這話,當時怎麼也不勸著我。”玉兒道“還說奴才沒勸您呢,奴才還能怎麼勸,當然外人在,總不能太過違抗您的話。”
蘇子規撫額道“罷了,再怎麼金貴人也死了,先就這麼著吧。她和咱們也沒什麼交情,能不能替她查證出來,咱也彆太勉強了。隻盼著張美人那邊沒事吧。”
玉兒道“這就是了。”
蘇子規道“玉兒,我今兒實在是累了,咱都早歇著吧。”
玉兒伺候蘇子規拆了頭發、洗了臉,道“奴才在外麵守著,有什麼事您喚奴才。”
蘇子規道“你彆在外麵了,就在我這屋吧,我這會子一個人睡不著,你陪我說說話。”
玉兒道“好,奴才陪著您。”
蘇子規躺在床上道“玉兒,要你看今日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玉兒搖搖頭道“不知道呢,您剛說了不勉強了,怎麼還是放不下呢?”
蘇子規道“不勉強自己非要查出個所以然來,可還是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玉兒笑道“這個要奴才說,宮裡頭說不清怎麼回事的事也多了,咱們也管不了許多。要奴才說,這件事橫豎從頭到尾您隻是打了掛誤官司,等趕明過了風頭,去給皇上、皇後那邊認個不是,也就過去了。”
蘇子規笑道“我一個小小的貴人,若無召見,連坤均宮都去不得,想認錯也認不了啊。就先這麼著了。”
玉兒道“要說這麼著也好,前麵那些日子,咱們這邊多少人來人往,不管您願不願意見,都要見上一見,寒暄兩句,您也累,奴才也累。”
蘇子規道“是啊,真累的慌。這兩日才說往後我隻推是睡了,你在外麵擋了。這便不用了,再沒人擾咱們了呢。咱們倒好多歇上幾日。”
玉兒道“您這般說,奴才便放心了。”
蘇子規忽地坐了起來,拍了下額頭道“不好,是我對不起你了。”
玉兒嚇了一跳道“貴人您這是怎麼了?”
蘇子規道“前麵皇上常召見我的時候,我曾和皇上說了你的事。”
玉兒驚疑道“奴才能有什麼事?”
蘇子規道“裝什麼傻?還能有什麼事,放你出宮的事唄。”
玉兒問道“那皇上怎麼說。”玉兒明知蘇子規適才所說是多日以前,既然這些時日過去,自己還在宮中,皇上自然是不準的,可心中還是想聽聽皇上到底是怎麼說的。
蘇子規一臉歉意道“皇上說,要我回頭去回皇後。可是後來,我給忘了。”
玉兒心中雖是失落,口中卻還勸道“不妨事的,貴人趕明兒還有機會呢。不在這一日兩日的。”
蘇子規道“卉卿姐姐,實在抱歉了,眼下,我又失了寵幸,又耽擱了你了。”
玉兒道“貴人您言重了,哪有什麼耽擱不耽擱的。天不早了,您剛一直說累,早歇著吧。”
蘇子規道“累,可是心裡有事,睡不著。反正這回明日也不用早起了,想睡多久便睡多久。”
說著,又起了促狹之心,一把拉過玉兒,道“乾脆,你和我一屋裡睡,明兒沒人來,誰也彆起。”
玉兒半坐在床上,道“您不起沒事,要是奴才不起,讓人看見,就該挨板子了。”
蘇子規起身趿著鞋,直去把門銷上,道“這下看誰還能進來。”
玉兒跟著蘇子規道“貴人彆鬨了,真出了事,不是玩的。”
蘇子規道“都這會子了,還出什麼事。你放心,真有人看到,都有我呢。”
玉兒執拗不過,陪蘇子規躺在床上。蘇子規道“你還記得冬天的時候麼?咱們這裡沒了炭火,就這樣躺在一處取暖。”
玉兒道“自然是記得的。”
蘇子規歎道“我自認也不是愛惹事的性子,怎麼咱們這裡這麼不太平呢?”
玉兒道“您固然不是愛惹事的,可是您這性子,對奴才您固然是極好的,可是有的時候,您的脾氣真的挺讓人難看的。”
蘇子規問道“是麼?”
玉兒道“您還記得那回您非要賞奴才二十兩銀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