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值房裡，炭火盆燒得正旺，卻驅不散梁錚眉宇間的凝重。
王大人之死的線索指向玉樞閣，元元發現的泉州港線索更是重大，但這一切都缺乏直接證據，難以對張靈姝和英國公府造成實質性的打擊。
陳尚書家的悲劇他雖未知詳情，但朝堂風雨欲來的壓抑感卻無處不在。就在他苦思冥想突破口時，值房的門被輕輕敲響。
“進。”
門開處，進來的並非衙役，而是一個麵白無須、身著葵花團領衫、氣質陰柔的中年男子。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眼神卻像滑膩的毒蛇，讓人極不舒服。
“梁大人，叨擾了。”來人微微拱手，聲音尖細，“咱家姓孫，在東廠當差，忝為掌刑千戶。”
東廠！梁錚心中頓時警鈴大作。東廠與錦衣衛素來既有合作又互相傾軋，這位孫千戶突然到訪，絕無好事。他麵上不動聲色，起身還禮：“原來是孫千戶，不知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孫千戶笑眯眯地坐下，自顧自地倒了杯熱茶，“咱家今日來，是給梁大人送個順水人情。”
他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道：“聽說梁大人近日在查順天府尹王大人的案子？碰巧，咱家這邊聽到些風聲…王大人死前呐，正在暗中查一樁舊案，是關於…英國公府侵占沿海鹽田，逼死漁民的事兒。”
梁錚眼神微眯，不動聲色地聽著。此事他亦有耳聞，但之前並未與玉樞閣直接關聯。
孫千戶繼續道：“英國公爺聖眷正濃，這事兒本來也沒掀起什麼風浪。不過…據下麵的人說，當時經辦此案、幫著英國公府‘平事’的，似乎就有玉樞閣的張閣主的手筆呢。您說巧不巧？”他刻意將“張閣主”三個字咬得略重。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梁錚：“這鹽田案雖說不大，但若是深挖下去，說不定就能找到些…意想不到的牽連呢？梁大人您說是不是？”
說完，他放下茶杯，起身笑道：“咱家就是順耳聽到這麼一嘴，覺得或許對梁大人有用。廠公還有事吩咐，咱家就先告退了。”
孫千戶如來時一般悄然離去，值房裡卻留下了一股陰冷的氣息。
梁錚坐在原地，麵色沉靜，心中卻已是波瀾起伏。
東廠的人，會這麼好心來送情報？絕無可能！這分明是借刀殺人之計！東廠與錦衣衛暗鬥不休，英國公府是勳貴代表，與錦衣衛關係微妙。東廠這是想借他梁錚這把“刀”，去捅英國公府這個馬蜂窩！無論成敗，東廠都能坐收漁翁之利。
而將張靈姝牽扯進來，更是歹毒。無論鹽田案是真是假，一旦他梁錚開始查，就必然與玉樞閣、英國公府正麵衝突！
然而…梁錚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這計謀雖毒，卻也是一個機會。東廠想利用他，他何不將計就計？正好可以借著查“鹽田侵占”這個相對容易入手的由頭，光明正大地去調查英國公府名下的產業，尤其是…沿海的鹽田！
元元發現的泉州港線索，與沿海鹽田，在地理上豈非有著天然的聯係？誰能保證，那些鹽田附近，沒有藏著玉樞閣通往海外的秘密渠道？
風險極大，但收益也可能極大。
“毛竹！”梁錚沉聲喚道。“大人有何吩咐？”“準備一下，明日一早，調集人手，隨我去巡查沿海鹽田——尤其是，英國公府名下的那些！”梁錚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這趟渾水，他蹚定了！
但要怎麼蹚，得由他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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