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睿進門就看見了姑父，禮節性地和姑父打罷招呼，然後問道：“姑父，我發現你幾次給陳麗打電話，是不是她也借了你的錢？”
姑父略顯尷尬地看了看陳麗，歎了口氣說：“就是的，她也是給人幫忙，我也是圖掙利息，沒想到，要起錢來，這麼難。”
“真是個瞎慫！”黃睿突然暴怒，抓起茶幾上的玻璃杯，朝陳麗砸去。杯子“哐當”一聲砸在地上，碎片四濺，嚇得魏曉雲渾身一顫。姑父也坐不住了，“騰”地站起來，指著黃睿罵道：“你好歹還是個警察！有事說事，像吃了炸藥似的！打媳婦算什麼本事？這不是打我這張老臉嗎？”
“她把我們的生活費都給了那個姓賈的！”黃睿說：“借了你多少？”
姑父瞟了一眼陳麗，之前借錢時，陳麗也給他叮嚀過，隱瞞黃睿，隱瞞她婆婆。現在見黃睿問，他不能給兜了底，就罵道：“無論多少，一看你這個慫脾氣，我氣就不打一處來了！還是個警察，所長，這個官我看讓你白當了！”說罷，姑父氣恨恨的甩門走了。
“我估計你給賈三放的，不止30萬！”黃睿目光犀利地盯著陳麗，希望她說說話。但陳麗沒吭聲。
“叫你彆跟那個畜生來往，你偏不聽！現在捅出這麼大的婁子，你自己看著辦吧！以後少把這些破事擺在我麵前！”黃睿說罷，一股坐在了沙發上，拿出煙，抽了起來。
坐在一邊的魏曉雲，悄悄打量著黃睿，發現他個子挺高，但有些瘦削，此刻因為暴怒，臉色鐵青，顯得格外憔悴。但她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現象：無論是黃睿罵妻子，還是老人罵黃睿，陳麗始終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當黃睿摔杯子時，魏曉雲自己都被嚇得哆嗦了下，可陳麗卻很平靜，二話不說就彎腰去撿玻璃碎片。這倆口子的相處模式，活像貓和老鼠——貓一發威，老鼠就縮成一團。
黃睿發泄完，重重坐在沙發上點起一支煙，情緒似乎平複了些。陳麗默默收拾完玻璃渣，又拿來拖把，一瘸一拐地拖著地上的水漬，全程不發一言。魏曉雲本想開口，但看黃睿像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生怕自己一說話又引燃他的脾氣。見夫妻二人都不作聲，她也隻好保持沉默。
趁著這陣沉默，魏曉雲仔細打量起這個家。三室一廳的戶型，裝修簡約卻溫馨。白瓷磚地板光可鑒人，淺黃色的原木布藝沙發透著居家氣息，電視櫃和茶幾風格統一。南北牆角各擺著一盆茂盛的綠植——一人多高的發財樹和幸福樹青翠欲滴，顯得生機勃勃。電視背景牆上是幅南海風景畫：遼闊的海麵、高懸的紅日、翱翔的海鷗和搖曳的椰子樹，構成一幅令人心曠神怡的畫麵。魏曉雲一時分辨不出這背景牆是布藝，還是塑料材質，不由多看了幾眼。
“你來有什麼事？”黃睿突然發問，把魏曉雲嚇了一跳。她慌忙轉頭，心裡一緊張，不知怎麼開口。陳麗趕緊介紹道：“這是小魏……”
話沒說完，黃睿就厲聲打斷：“是不是你又借人家錢了？”
“不是的！”魏曉雲連忙解釋：“是嫂子的車撞了我。”
黃睿立即警覺起來：“撞到哪了？”
魏曉雲說：“腿上。”
黃睿立即瞪向陳麗：“你把人撞了，不帶去醫院，帶到家裡乾什麼？”
魏曉雲急忙說：“您彆怪嫂子，是我不想去醫院。我.……我是有事要求你。”
“什麼事？”
“想請您幫忙辦個案子。”魏曉雲鼓起勇氣說道。
黃睿愣了一下：“什麼案子？”。
魏曉雲向黃睿說了她父親魏平失蹤的事兒。
說起案子，黃睿好像有個職業習慣，語氣立刻變得溫和了起來，問：“啥時候發生的？”
魏曉雲說：“1997年。”
“當時報案沒有？”
“報了，是我媽報的案。派出所把案件轉給了刑警隊，他們找了好久.……”魏曉雲聲音低了下去。
“你是想讓派出所繼續調查？”黃睿問道。
魏曉雲低下頭，聲音有些低沉：“至今沒有結果，我們始終不甘心......”
黃睿沉默了一下，問：“你知道這事過去多少年了嗎？”
“二十一年了。”魏曉雲抬起頭：“聽說您在村裡扶貧走訪，對趙大娃家特彆關心，大家都說您是辦實事的人。所以我.……我才冒昧來求您。”
黃睿看了一眼魏曉雲，沒說話。
魏曉雲躲開黃睿的目光，繼續說道：“我媽本來把我結婚的日期定在了後季十月份，我聽到你來的消息後，想在你身上賭一把，因此就勸我媽把婚期推到了明年三月。”
黃睿說：“如果你賭輸了呢？”
“如果輸了，我就死心了，再也不找了。”魏曉雲口氣堅定地說道。
見黃睿沉默了，魏曉雲停頓了一下，又開口道：“小時候我對爸爸失蹤沒什麼印象。直到我十三歲那年，媽媽生病時才告訴了我。她總覺得爸爸失蹤得很蹊蹺，囑咐我如果她走了，要我繼續找。從那時起，我每年都陪她去派出所打聽消息。十八歲高中畢業後，我一邊打工一邊尋人，西安、蘭州、河南、山西、北京、深圳……凡是有老鄉的地方我都去過，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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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26歲的姑娘聲音顫抖：“現在我訂婚了，就想在結婚前最後努力一次。這兩個月我找過您兩次，都沒遇上。今天碰巧遇到嫂子，雖然腿被撞了，但我不想去醫院，隻求您能再查查這個案子。說實話，爸爸的事沒個結果，我連婚都不想結。”
陳麗見丈夫神情專注地聽著，插話道：“這姑娘多孝順啊，你就幫幫忙吧。”
黃睿立刻瞪了她一眼：“你少摻和！先帶人家去醫院檢查！”然後看向魏曉雲：“這個案子年代太久，已經成了懸案。不是所裡不查，實在是有難度。”
“我明白。”魏曉雲說：“但我爸失蹤時才35歲，身體健壯得很。就算他在外麵有了女人，這麼多年了，也會和家裡人聯係啊，我奶奶都這麼大年紀了，他不可能不想我奶奶。所以，我媽懷疑，他是被人害了。”
陳麗忍不住又插嘴：“就是被人害了，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不好查了。”
“可和他共事的人還活著啊！”魏曉雲急切地說。
陳麗見魏曉雲這麼說，立即話題一轉說道：“對呀，就是出了車禍，過路人還看見幾點血呢，你爸咋走得無蹤無影呢？”
魏曉雲繼續說道：“儘管派出所公安局都查過了，也儘力了，但我總覺得沒有查到點子上，所以我想請求黃所長再複查一遍。”
陳麗說：“就是，肯定是哪裡沒查到。”
黃睿立刻瞪了一眼陳麗，罵道：“叫你少皮乾，你又憋不住了？你屁股上都冒煙了，還狗咬汽車多管閒事！”
陳麗忙討好地說道：“就這一次，開個綠燈，以後牽扯你工作上的事，我絕對不管。你倆說話啊，我做飯去。”說罷，給男人和魏曉雲泡了茶，進灶房了，客廳裡留下兩個各懷心事的人。黃睿好像為了打破沉默，問：“你是哪個村人？”
“是窪子村的。”魏曉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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