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齊珍珍來說,找個讓表妹打工的服裝店,那比較容易。因為坐台小姐在服裝上的消費,一般都高於常人,身後肯定有幾家品牌服裝店。vip客戶向來都受到老板的器重。由於齊珍珍是深圳幾家品牌服裝店的常客,自然有人給她麵子。很快,她就將表妹介紹到了一個叫“巴黎夢”的服裝店。
這個服裝店專門經營歐式複古風格的個性服裝,主打維多利亞時期的蕾絲細節和巴洛克風格的華麗裝飾。背後有服裝加工廠,因而店麵大,品種多,店員不少,當然生意也不錯。
顧盈盈雖曾以務農顧客為主,但她憑借紮實的設計功底與精湛的裁剪技藝,在這個店裡如魚得水,很快就脫穎而出,從生澀的營銷員變成了店裡的主要骨乾。雖然她的工資收入與當小姐的收入千差萬彆,但是底薪加提成,使她能夠租起房子,能夠給她女兒擠出一點生活費,郵寄給她娘家媽。最重要的是,她的心能夠在這個行業靜下來,並且感到內心很充實。這就是她要過的生活!顧盈盈很慶幸自己有較高的情商,有一定的自救能力,要不是懸崖勒馬,她會像她的表姐一樣,在那個皮肉和金錢包裹的黑道裡,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顧盈盈在“巴黎夢”乾了不到半年,深圳服裝行業舉辦了全市模特大賽。這個主打歐美風情的“巴黎夢”也參加了,從員工中抽選模特時,由於顧盈盈身材高挑,被選上了。經過三個多月的專業訓練,顧盈盈成了參賽人員之一。在正式比賽的那一天,她一襲長裙黑衣,高俏而飄逸地站在了燈火輝煌的t型台上,冷裝紅唇,兩眼炯炯有神,隨著動感音樂,她的一招一式還真有點範兒。
每當回憶這一幕,顧盈盈心中總會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悸動——那夜,她站在璀璨奪目的t台上,看著台下黑壓壓的人群,她的心裡燃起了一簇從未有過的火焰,自信如潮水般湧來,讓她覺得自己不再是那個鄉下的裁縫和卑微的坐台小姐,而是脫胎換骨、光芒四射的存在。在那一刻,她感覺好像有個神靈在隔空喊話,告訴她:你本該站在更高的地方!
所以在那一刻,她心裡暗暗發誓:這一生,她絕不再做被人俯視的螻蟻。她要洗淨過往的泥濘,撕掉命運的標簽,讓所有人仰起頭,才能看清她的模樣。
可以說,那個夜晚,如同一道劈開混沌的閃電,照亮了她未來要走的路。
在深圳“巴黎夢”打工兩年後,她決定借助這個平台,自己開個店,在服裝行業踏出一條路。為此,她動員表姐齊珍珍投資,說隻要把店開起來,她負責經營,讓表姐控股。
齊珍珍知道自己從事的那個職業不長久,遲早要轉身乾個正經的事兒。她曾經也有過投資飯館或服裝店的想法,隻是覺得在深圳,要找個讓自己信任、且能合得來的人比較難,所以,她心裡這麼想著,走著。現在見顧盈盈有這個想法,也好,正合她意。錢拿在手裡,像流水一樣花了,投資個店,將來自己不願過燈紅酒綠的生活了,也有個去處。而且兩路掙錢,更有把握性。
但她覺得自己現在這個行當裡混得比較順,還想再堅持兩年,為此就告訴顧盈盈:“投資可以,但把服裝店辦起後,我不坐班,你給咱們經管。”
顧盈盈本來就希望表姐彆參與經營管理,現在見表姐也是這個意思,就痛快地答應了。
於是,齊珍珍拿出了60萬,顧盈盈湊了10萬,兩人在當年的深圳關內的一個區——羅湖區繁華地段租了兩間房子,開了一家混合了三種品牌的服裝店。
考慮到顧盈盈懂服裝經營,與自己又是親戚關係,齊珍珍沒有按投資金額進行分股,而是直接給顧盈盈借了30萬,兩人以55與45的股份比例開起了店。顧盈盈承諾:每月的利潤按時給齊珍珍分紅,自己每月所得的利潤抽出來給齊珍珍還借款。
當年的深圳特區,永遠不缺打工者。很快,顧盈盈從“巴黎夢”的營銷隊伍中,拉去了幾個姊妹,在她的帶領下,依照自己在“巴黎夢”得到的從業經驗、行銷模式和進貨渠道,很快就搞得風生水起。
顧盈盈與齊珍珍很默契地合作了一年後,2000年10月底,按照平時,齊珍珍應該來店裡和她搞決算。但是,齊珍珍沒來,也沒有打電話,顧盈盈以為她出去旅遊了,就沒放在心上。
到了11月5日,顧盈盈發現表姐的電話還打不通,心裡想她即使出去旅遊,也應該和自己聯係啊。平時她每天至少一個電話,過不了三天都要到店裡來一下,最近是怎麼了?為此,她給舅媽打去了電話,以問候為由,順便問一問齊珍珍的去處。但她還沒來得及提到表姐,舅媽就主動問起了齊珍珍,問她們最近在乾啥?為啥你珍珍姐的電話打不通?顧盈盈這才發現,表姐最近也沒有和家裡人聯係。
她去了哪裡呢?是不是跟著哪個客人出國了?顧盈盈的心一麵在她遠走高飛上盤旋,一麵還有種莫名的感覺,這個感覺很不好,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因為與舅媽通了話的那天晚上,她做了個夢,夢見她路過一棵梨樹時,一隻梨掉突然掉在了她麵前,她低頭一看,那隻梨很大,掉在地上爛掉了……
果然,沒過幾天,三個警察來到了顧盈盈的店裡,先是問她是不是叫顧盈盈?接著又亮出了齊珍珍的照片,問她認不認識這個人?在那一瞬間,她心裡想:表姐肯定是遇到掃黃,被掃進局子了,就嘴軟兮兮地說道:“認識,是我……表姐……”
“通知你表姐的直係親屬,儘快來深圳配合調查。”警察的江門口音很重。
顧盈盈知道她表姐乾的是見不得人的事,怎麼能讓家人來呢?就怯怯地說道:“我表姐出啥事了?能先告訴我嗎?”
警察沉默片刻,掏出證件:“你表姐遇害了。按規定得直係親屬來認領……細體。”他下意識用了方言詞。
“細體?”顧盈盈沒聽清,卻突然反應過來,頓時睜大了眼睛:“我表姐怎麼啦?”
警察說:“遇害了……”
“啊?”顧盈盈感覺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從空中炸了下來,使她的腦子嗡的一下,好像地震了,覺得眼前的人都晃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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