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熱的八月,天空蔚藍,高原壯闊,天際邊的山巒時隱時現。村莊裡,挺拔的白楊樹在晨風中沙沙作響,連片的玉米地泛著翡翠般的光澤。邵粉玲一身豆綠色t恤,灰白休閒褲,戴著白色手套,螺紋狀的燙發紮在腦後,顯得很精神。
這樣明媚的晨光,卻讓她想起了昨夜的那個夢。夢裡她在娘家的路上,老媽拄著棍子站立在她麵前,拉著她的手不讓她走。老人渾濁的淚珠不斷滾落,卻始終不發一言。她狠心掙脫時,拐棍敲擊地麵的咚咚聲,竟追著她穿過夢境,直到夜半驚醒,耳畔仍回蕩著那令人心悸的節奏。
此刻奔馳在筆直的柏油路上,邵粉玲回味昨晚的這個夢,感覺有啥事要發生。但再一想,夢往往是反的,夢見哭,就意味著笑,說不定,自己有啥好事要來呢。她就這麼信馬由韁地想著,見身邊的李卓也一直不吭聲,就瞟了他一眼,發現他戴著墨鏡,臉上的骨骼分明,仰身靠在那裡,像個雕塑一般。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度,讓她恍惚看見了亡夫董誌霖——那個總被人稱讚“氣派”的高個子男人。為這樣的客人服務,邵粉玲總能從心底湧起一股久違的乾勁,就像枯井裡突然冒出的清泉。
“帕薩特”車一直保持著良好的速度,向山影綽約的遠方奔去。
很快,車進入了黃土高塬山區地帶,在群山橫嶺中穿行。當在一條s形的山路上行駛時,車突然發出了嘣的響聲。邵粉玲放慢車速,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停了下來。李卓也緊跟著下來了,在車的前後左右仔細瞧了瞧。邵粉玲說這輛買下還不到兩年,啥毛病都沒有,可能是軲轆碾上了路邊的石子,彈到了車上。李卓說有這個可能。
兩人上車又繼續前行。邵粉玲為了打發困倦,放出了音樂,首先聽到的是《一路上有你》這首歌,平時聽起來也就那樣,現在身邊坐著一個來自京城的大老板,邵粉玲突然感覺這首歌有種特彆的情調,很有味道。
轎車很快進入寧夏地帶。邵粉玲看油不多了,就在吳忠市的一個加油站停了下來。加油之後,工作人員因為沒有零錢找,問邵粉玲有沒有兩塊五毛錢的零錢?邵粉玲就在車上和她的衣服口袋裡找。那時候不像現在有微信支付,那時候交過路費,隻能用現金。
李卓見邵粉玲半天找不到零錢,就說:“我包裡有。”說著就在他的包裡挖。在手忙腳亂中,一個金屬類東西“哐”地掉在了車上。邵粉玲撿起來一看,是個約有25公分長的蒙古刀。刀殼子非常精致,黃色為主,鑲有紅綠藍寶石似的金屬物。她抽出刀刃,發現它形製凜然,閃爍著逼人的寒光。
李卓微微一笑,拿回刀子,淡然說道:“防身用的,經常一個人出差,不能不小心。”
邵粉玲想到她到車行買這輛車時,車行老板問她要不要防身器械,說車行也代賣防身器械。她想起老媽曾說:“人最好彆把刀子斧頭帶在身邊了,那東西硬,人把刀子帶在身,著急了就有個殺人的心。”所以當時她沒買。但對於客人攜帶刀子的行為,她很理解:一般有錢人很看重安全。
“沒辦法,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李卓說罷,衝她一笑。
邵粉玲也笑笑:“就是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邵粉玲把這句話一說出口,腦子突然想起了一樁往事——六歲那年,常到村裡的一個老爺爺跟前去玩。老爺爺身材高大,經常穿一身藍色或灰色中山裝,很整齊,子女都在外地工作,家裡隻有他一個人。他家裡養了一隻大花貓。他喜愛花貓,也很喜愛娃娃。經常拿出小白兔奶糖給村上的娃娃吃。邵粉玲發現老爺爺尤愛自己,做下什麼好吃的了,譬如野兔肉,總給她留幾塊。
一次,她去這個老爺爺家裡玩。老爺爺要求和她抓石子。她就在地上畫了九格圖,坐在老爺爺對麵,雙腿叉開,和他玩起了抓石子的遊戲。老爺爺的雙腿也叉開了。無意中,邵粉玲看見了一個東西,像紅籮卜般粗,它在老爺爺的褲子外邊掛著。邵粉玲說:“爺爺,你看!”
老爺爺說:“看啥呢?”
邵粉玲說:“你身上出來了個蟲子,有眼睛,還動呢。”
老爺爺微笑道:“是蟲子嗎?你給爺爺摸摸。”
邵粉玲說:“我不摸,它咬人哩。”
“不咬人,你摸摸看。”
見邵粉玲不肯,老頭欲拉邵粉玲的手,讓她摸。就在這時,那隻大花貓一下撲了上來,咬住了老頭的“蟲子”。原來,在邵粉玲發現蟲子的時候,在一旁臥著的大花貓也發現了。它縮在那裡一直盯著。當發現老頭有所動作時,它就撲了上去,想搶先捕到獵物。貓以為這個蠕動的東西是老鼠,就當老鼠來捕捉了。老頭慘叫一聲,貓跑了,邵粉玲也嚇得哭了起來。
邵粉玲跑回去告訴媽媽:“張爺爺身上的蟲子被大花貓咬了。”
媽媽聽了邵粉玲描述的情景,臉上轉顏轉色:“那個爺爺是個壞人,記住,以後永遠彆去他家!”
從那時起,邵粉玲突然覺得自己懂得了什麼。幾十年來,這個情景一直裝在她的心裡,一直告訴她,人不要看外表,不要看身份,不要看年齡,要看本質。人是險惡的!
但是,對於身邊的這個乘客,她心裡倒是沒有任何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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