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麗剛打發走幾個催債的，本以為能鬆快幾個月，誰曾想清閒日子才過了一個多月，討債的又找上門來。這天下午，陳麗正在駕校指導學員倒車入庫，黃睿突然來電，囑咐她早點下班買菜做飯，說是婆婆和小叔子要來吃飯。
陳麗匆匆安排好工作，搭了順風車往家趕。途經超市時采購了些食材，回到家便一頭紮進廚房忙活起來。正當她低頭切菜時，門鈴突然響起。陳麗以為是家人回來了，擦擦手就去開門，不料門外站著的是債主老沈。這老頭七十出頭，佝僂著背，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陳麗先是一怔，隨即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叔，您怎麼又來了……”
原來陳麗曾向老沈兒子沈振東借了50萬，至今還欠二十多萬。沈振東要了幾次，估計陳麗態度不太好，就把他爹支來要賬。老沈初次來，還算客氣，給陳麗打了個招呼，說這筆賬從此就是他來要了，讓陳麗限什麼時候，把錢還來。所以這次，老沈是第二次上門了。
“能不來嗎？你不還錢，我肯定來要錢嘛。”老沈說。
“哦，你老人家年齡這麼大了，來回不方便，還是讓你兒子來跟我要吧，這事與你沒關係。我是從他手裡借的錢，當時也說清了，是給賈三借的。”
老沈立即抖著借款憑據，厲聲質問：“咋沒關係？我是不是沈建峰他爹？我問你，你娃是不是你親生的？如果你娃出了事，你這個當媽的管不管？”
陳麗被問住了。
“這個錢你必須還！就還給我！我娃的錢就是我的錢！”老沈說這番話時，有點激動，手一甩，然後搭在了後背。
“您老坐！喝點水。”陳麗著手給接水。
“我不喝水！我趕緊給我想辦法！”老沈撂下狠話：“你不給，我就去找你家那個警察！你能糊弄我兒子，可糊弄不了我！”
陳麗微笑道：“你就是把那個警察的頭提了，至多流一灘血，拿不出錢啊。這筆錢去了哪裡，你們是知道的。賈三還不來，我都替他給你還了二十五萬了，你總不能把我逼死呀。”
老沈一聽逼死二字，回頭看了一眼陳麗：“你彆在我跟前叫窮，我這個老骨頭出馬，也是萬不得已。”
“老叔。”陳麗雙手將茶杯放在茶幾上，按住他的肩膀說道：“你坐下喝點水，等會兒我婆婆和我小叔子來，今天，你就給點麵子，彆讓我他們知道了。賈三這個人，我老公也托人幫忙找著呢，你就忍耐一段時間吧。”
正說著，黃睿領著母親和弟弟進了門。
原來黃平雖然腿傷未愈，但在劉希來的幫襯下，那六百畝地到底拿下來了。經過半個月搶種，果樹苗已全部栽好。為了讓母親看看項目進展，黃平特意帶著老人去果園轉了一圈，順道叫上了黃睿。
母子三人見地裡齊刷刷立著一米來高的小果樹，灌溉設施一應俱全，四周還圍了防護網，地頭新建的三間平房窗明幾淨，不禁喜上眉梢。老太太看著小兒子的事業有了起色，欣慰地說祖墳找著了，果樹種下了，她這顆心總算能放下了。黃睿便留母親和弟弟在家住一晚，老人心情好，也就答應了。
誰知一進門就撞見討債的。黃睿見到老沈明顯亂了方寸，隻顧低頭換鞋。老沈搶先開口：“黃所長，我又來了。您現在官越做越大，想見一麵可真難啊。”
見老頭滿臉戾氣，話裡帶刺，黃睿尷尬地掏出煙遞過去。老沈一揮手：“不抽！您這所長賞的煙，我可消受不起。”
黃睿眉頭一皺：“所長和抽煙有什麼關係？有事說事！”
老沈冷笑：“所長，事兒就是錢，給我還錢啊。你這次不解決這個問題，對不起，今晚我就住這兒了。”
陳麗見婆婆要起身，連忙拽她衣袖示意回避。老太太卻推開兒媳的手：“他叔，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難得來大兒子家一趟，給個麵子先回吧。二娃腿傷剛好，您讓我們喘口氣……”
“看你說的！”老沈三角眼一瞪：“咱現在都是黃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萬一哪天兩腿一蹬，這賬找誰要去？”
老太太勸道：“我兒子好歹是公職人員，還能賴賬不成？”
老沈嗤笑：“公家人賴賬的還少嗎？公家人耍起賴，比莊稼漢還有方法。今兒既然來了，就彆想輕易打發我！”
黃睿終於忍無可忍，冷聲道：“現在沒錢，改天再說，你先回去！”
老沈眉毛一豎：“喲，欠錢的倒趕起債主了？我偏不走，你能怎樣？”
黃睿突然衝陳麗怒吼：“放下手裡的活，馬上帶人滾蛋！”
正給婆婆和小叔子倒水的陳麗嚇得一哆嗦，茶杯差點脫手。
老沈“騰”地站起，指著黃睿鼻子罵：“少在這兒指桑罵槐！再耍橫，信不信？我讓你這所長當不成！”
黃睿勃然大怒，抄起茶幾上的煙灰缸就要砸。老沈反而挺起胸膛往前湊：“來啊！用我這把老骨頭換你的前程，值了！”
那沉甸甸的玻璃煙灰缸足有十幾公分厚，在燈光下泛著冷光。見黃睿真要把這東西砸出去，老太太嚇得直跺腳，黃平一個箭步衝上前，死死攥住黃睿的手腕，硬是把凶器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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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麗趕緊按住老沈青筋暴起的手臂，連聲告饒：“沈叔您消消氣，這錢我就是砸鍋賣鐵也一定還上！就算我走在前頭，也絕不讓您這筆賬黃了！您就寬限些時日……”
屋裡鬨得雞飛狗跳，老太太實在待不下去，拎起布包就要走。黃平趁機拽著黃睿往外拖，臨出門“砰”地摔上門，把老沈和陳麗鎖在了火藥味十足的屋裡。
三人默默走到街上，拐進一家小飯館。黃睿剛翻開油膩的菜單，老太太就蔫蔫地擺手：“喝口湯就行了，哪有胃口呢。”她看著兒子被討債的逼得方寸大亂，心裡像塞了團棉花，輕聲勸道：“回去好好說話，彆犯渾。”
黃睿盯著菜單不搭腔，鉛筆在紙上來回劃拉。
黃平悶頭抽了半支煙，突然問：“哥，嫂子到底欠了多少？”
“光本金，就要500萬……”這話一出口，驚得老母親像挨了電擊，呆在了那。
“離了吧。”黃平吐出煙圈說道：“家裡有這麼個敗家娘，這無底洞填到猴年馬月？”
話音未落，老太太的拳頭就砸在小兒子肩上：“你看你說得像人話嗎？就是你嫂子殺了人，還有你哥的一半責任呢。沒事了，就是夫妻；有事了，就想踢開，這號事能做得出來嗎？”
飯後，黃平開著沾滿泥點的農用車送母親回鄉。臨彆時，老太太拽著黃睿的袖口叮囑：“回去彆鬨，家醜不可外揚。越是難關，越要穩著勁兒。日子總得往前推，推一步，是一步……”
黃睿望著母親佝僂的背影，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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