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彩琴見黃睿終於上她的家門了，心裡挺高興，就巴結地說道：“你功勞大得很，給趙大娃蓋了房子，安了新家，把那個蔫兮兮的人搞活了，昨天我見他在那個羊場，拉了幾隻羔羊回去了。”
黃睿知道牛彩琴給趙大娃家幫忙蓋房子，問把工錢給你結了沒？牛彩琴說：“給了，有你在身後站著，我看趙大娃整個變了個人，以前村裡人都知道他性格有點古怪，脾氣不好，乾活悶頭愣乾，人都不太跟他開玩笑，現在一下隨和多了。看來，人還是需要人長精神呢。”
黃睿說：“是政府給長了精神，不是我。”
“你就是政府，政府就是你嘛。人家是光棍，我是寡婦，人家光棍都有人幫，我這個寡婦你咋不幫呢？”
黃睿看了看她家裡的擺設：“你家政府幫過了，現在我看現在基本脫貧了啊。你如果想找個老漢，那你自己想辦法，政府幫不了啊。”
牛彩琴說：“看你說的，我以前的老漢都無蹤無影的，哪有心思再找老漢。說真的，你現在把趙大娃幫起來了，就好好幫一幫我吧。我女兒為她爸的事上心得很，婆家催促置辦結婚家當，她躲在城裡打工，連家都不回，我這些年既牽掛她爸，又操心家裡，照顧兩個娃娃，剛過了四十，一頭頭發早早都白了，你就可憐可憐我們母子吧。”
王小可插話道：“黃所長今天來，就是想跟你聊聊這個事情。”
牛彩琴一聽，忙給兩人倒水：“我家曉雲是不是找過你了？”
“你母女兩個真夠麻纏啊。”王小可說。
牛彩琴歎息一聲：“我娃上大學，不擔事，家裡隻有靠我女女了。娃恓惶的，這些年，光為找她爸，吃了不少苦。”說著，將凳子搬來放到黃睿跟前：“您坐下吧。”
“不坐。”黃睿說：“我們轉得看看，你順便把老魏的社會交往、生活習慣和你的想法給我說說。”
“唉，說起這個事，我腦子亂的，不知咋說，這些年也給辦案的警察說了好多次了。”
“揀重要的說。”
黃睿一邊聽著牛彩琴的述說，一邊在院裡、房裡、廈子裡等角角落落都轉得看了起來。在一個堆放雜物的棚子裡，他發現了一個像手雷似的鏽跡斑斑的鐵錘，他拿起鐵錘，左看右看，正在琢磨，牛彩琴立即從旮旯裡找出了另一個，說：“老魏先前經常舉著這兩個鐵錘練功哩。”
黃睿腦子突然想起九十年代，在社會上流行邪教發輪功，即問魏平練的什麼功？牛彩琴就把兩個胳膊伸開，示範道：“他就把錘子舉在手裡，練這個功。”
黃睿發現他練的是臂力，就問道：“除了這個，他還有什麼愛好？”
“他喜歡看錄像，喜歡看古書。”
“你家裡現在還有沒有他看過的書？”
“有。”牛彩琴說，就將魏平看過的書、穿過的衣服、包括枕過的枕頭都找了出來，抱到了黃睿的麵前：“這些都是他用的東西，為了讓人能想起他，我都留著。”
黃睿先翻得看了看魏平看過的書，發現既有金庸的武俠小說，還有六爻八卦和姓名學方麵的書籍，可能源於年代長了，都顯得臟兮兮的，陳舊不堪。
“你男人會算卦？”
“會一點，主要是靠測字。他認為他算的好，我覺得忽悠人呢。”牛彩琴說。
黃睿又提起魏平的衣服，發現兩個上衣一個是灰色，一個是藍色，基本都是一個紐扣的大領子西裝。還有一件紫紅色手工織的毛衣和一條西裝褲子。從這幾件衣服上看，魏平喜歡穿西裝。
接下來，他的目光落在了魏平的枕頭上，發現這個枕頭很有特色，外套是用幾種顏色的布頭，折成小三角拚接成的蓮花圖案，雖然已經很陳舊了，但工藝相當精致，且比較乾淨，甚至比衣服還乾淨一些，就問道：“這是老魏用過的枕頭？”
“就是的。”牛彩琴說：“自從他失蹤後，我就包起來放著，沒用過。”
黃睿發現，這個枕頭之所以顯得這麼乾淨，定與魏平平時保護有關。據他平時所見，多數農村男人的枕頭都臟兮兮的，魏平為什麼把他的枕頭保護得這麼好呢？想到這裡，就抓起了枕頭，手裡掂了掂，感覺枕頭比較沉。
黃睿心裡一怔，問：“枕頭裡麵是什麼東西？”
牛彩琴說：“是蕎麥皮。”
“蕎麥皮有這麼沉？”
“我做好枕頭芯子後，老魏拿去裝的瓤子，他裝上瓤子後，我縫了口。”見黃睿在手裡又掂了掂，就補充道：“對了，老魏愛上火，動不動嗓子痛，好像給枕頭裡裝了點石子。”
“裝石子？”黃睿警覺問道：“你看到沒有？”
“沒有，我剛才不是了說嘛，自從老魏失蹤後，我塞到櫃子裡再沒用過。”
“把枕頭拆開。”黃睿說。
枕頭打開之後，黃睿發現蕎麥皮裡，有兩個用手絹包著的小疙瘩。一個手絹是白藍色條紋，一個是粉白碎花。
王小可立即從公文包裡取出手套，戴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發現藍色手絹裡麵包了一隻10厘米大的圓圈狀玉石，俗稱玉璧，此玉通體呈黃綠色，上麵有褐色、紅色和雞骨白等沁色；碎花手絹裡包了一個8厘米大的鏟子狀的古玉，俗稱玉鏟，學名叫玉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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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鉞通體呈深青綠色，有黑漆古沁色和沙石沁，且有穿孔。黃睿發現這兩塊玉質地細膩，沁色交疊且過渡自然，光澤沉穩，不用說就是個老東西，就問道：“這兩塊玉你之前見到過沒？”
牛彩琴沒想到枕頭裡有兩塊玉，也感到很意外，目光詫異地盯著玉說道：“沒有，從來沒見過。”
黃睿讓牛彩琴拿手機把兩件玉器拍了個照片，留個資料，說要把玉石拿去做鑒定。牛彩琴就拿出自己的手機，王小可給拍照後，帶走了玉石。
很快，鑒定結果出來了，王小可告訴黃睿：“這是齊家文化古玉，是新石器晚期作品，距今有三四千年了。這兩塊玉都是極其珍貴的高古玉。”
黃睿第一次聽到“齊家文化”這個字眼，即在手機上百度了一下，這才明白，人們對史前文明的研究、命名和斷代，主要靠考古發現。齊家文化是個比較寬泛的地域概念，橫跨甘肅、寧夏、青海、內蒙等西北幾省。因位於甘肅廣河齊家坪遺址而命名。其遺址分布在東起涇水、渭河流域；西至湟水流域、青海湖畔；南麵到達白龍江流域；北至內蒙古阿拉善右旗附近地區。涉及範圍麵積達幾十萬平方公裡。自改革開放以來，因造田、修路、建房、設廠而出土了大量的玉器，包括禮器、兵器、佩飾、隨喪玉、玉器具、玉陳設等。
黃睿在網上查看了博物館裡的一些齊家古玉，材質和沁色等特征基本與這兩塊玉一致。
齊家古玉的現身，再次有力印證了黃睿此前的判斷：魏平確係有收藏癖好！當年他帶著五歲的魏曉雲出現在賓館，目標很可能就是那個碗！
如今的齊家古玉與當年神秘碗的性質高度吻合。顯然，當初的調查完全遺漏了“古玩”這條關鍵線索，導致案件陷入僵局。
現在，這條線索的浮現，為黃睿注入了新的動力。魏曉雲童年記憶中的那個高大的背影人究竟是誰？是否就是她所懷疑的李富貴？解開這個謎團，正是他們下一步行動的核心。
黃睿思路清晰：既然魏曉雲能回憶起那個背影和碗的細節，那麼她對當年涉足的那家賓館，理應留有大致印象。那家賓館叫什麼？坐落何處？他立即指示王小可：“搜尋賓館時務必帶上魏曉雲，讓她協助辨認。既然她對案件如此執著不放，就必須深度參與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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