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血,倦鳥歸巢,聒噪的鳴叫在院中回蕩。
三天後,邵粉玲從醫院回來了。剛踏進院門,餓急了的狗便衝她嗚咽起來。她瞥見食盆空空如也。牛棚裡也傳來陣陣焦躁的哞叫。她快步走進牛棚,槽裡同樣空蕩蕩的,顯然沒人喂過。
邵粉玲放下行李,立刻動手給牛拌草,又給狗添上食。在院子裡來回走動張望,卻不見王年年,也不見李富貴的蹤影。
她走進上房,這才發現李富貴盤腿坐在裡屋炕上打坐,雙眼微閉。她進去,他也毫無反應。
李富貴打坐多年,邵粉玲知道他入定時不便打擾,便悄然退了出來。
“年年!”她走到院子裡,揚聲喊道。
轉身進了夥房,同樣是冷鍋冷灶。砂鍋裡浸泡著中藥,似乎還未煎煮。邵粉玲連忙打開煤氣,點火煎藥。
心裡疑惑更甚,她再次走進上房:“年年呢?”她問道。
或許是打坐久了,李富貴此刻已躺下,聲音有氣無力:“他……昨天回家了。”
“家裡出啥事了?連等我回來都等不得?”邵粉玲追問。
“……不知道。”李富貴聲音微弱。
邵粉玲掏出手機撥打王年年的電話,隻傳來無法接通的提示音。
她擰亮燈,昏黃的光線下,李富貴的臉色青灰得嚇人。才短短三天,他頭發竟似白了大片,眼中布滿血絲,眼神空洞無光。更讓她心驚的是,他那原本高大的身軀仿佛也佝僂縮水了一圈。一股不祥的預感猛地攫住了她的心。
“我才走了三天,你這病……怎麼看著倒重了?”她聲音有些發顫。
李富貴低沉地應道:“嗯,是重了些。”
邵粉玲又撥了幾次王年年的電話,聽筒裡傳來的始終是忙音。她心裡直犯嘀咕:自己不過離家三天,他怎麼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這時,兩樁舊事驀地浮上心頭。
第一樁,是陪李富貴在西安看病那會兒。婆婆突然打來電話,說家裡夜裡進了賊。從西安回來之後,她瞧見李富貴正貼著院牆根仔細查看什麼,便問:“找啥呢?”
“看這牆後頭的腳印,”李富貴當時沉吟著,“大小……像是小王的。”
“彆胡亂猜了!”邵粉玲立刻打斷他,“誰都懷疑,就是不能疑小王!”
第二樁,就在前些日子。李富貴又提起了王年年,語氣帶著點責備:“跟你說了多少回,我這病,彆往外傳。你看,這不就應驗了?”
“咋了?”邵粉玲追問。
“小王……跟我要東西了。”李富貴聲音沉下去,“給了一件青銅器,他還不大樂意……這娃,心性有點變了……”
邵粉玲當時還勸:“你呀,想開點。他跟你這些年,送個物件兒也尋常。”
想到這些,邵粉玲心下一緊,轉頭問炕上的李富貴:“是不是你訓他了?把他氣走了?”
“沒……”李富貴氣息微弱,“他說……家裡有事。”
邵粉玲猛地想起什麼,幾步走到櫃子前,拉開抽屜。她翻出一個電話本,撚著泛黃的紙頁,找到了王年年家的座機號碼,立刻撥了過去。
接電話的是王年年的媳婦,郭霞霞。
“霞霞,你叫年年接一下電話。”
“師母,”郭霞霞的聲音傳來,“年年他……去北京當保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