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饕餮意識的暴虐波動如同實質的黑暗潮水,洶湧迫近,所過之處,連那些紊亂的法則亂流都被強行撫平、吞噬,留下一片死寂的真空軌跡。它顯然鎖定了我們,或者說,鎖定了我們懷中那兩枚非攻鑰碎片聚合後散發的、與它本源相斥的獨特道韻。那是一種源自靈魂層麵的憎惡與貪婪,仿佛我們是它完美拚圖上必須抹除的瑕疵,又是它極度渴望吞噬的補品。
在這片法則破碎的星域中,常規的遁術效果大打折扣。空間折疊會被隨機出現的裂縫切斷,高速移動則可能一頭撞上突兀出現的反向重力場或物質凝固區。我們隻能依靠最基礎的靈力噴射,結合我對混亂軌跡的極限推演,在無數漂浮的星骸、凝固的能量團和扭曲的光帶間艱難穿梭,如同在布滿陷阱的雷區亡命狂奔。每一次轉向,每一次加速,都伴隨著軌跡感知中無數危險信號的閃爍與規避計算,神識的消耗如同開了閘的洪水,洶湧流逝。
“左前方,那片旋轉的星骸帶!”軌跡感知中,前方一片由無數大小不一的星辰碎片構成的、正在緩慢自旋的區域,其內部能量軌跡雖然混亂不堪,各種引力相互撕扯,空間褶皺如同老人臉上的皺紋般密集,卻隱隱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動態的脆弱平衡。這片區域就像是一個天然的巨大迷宮,或許能暫時乾擾甚至切斷饕餮意識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的精準鎖定。
我們毫不猶豫地折轉方向,將速度提升到極限,如同兩顆投入沸水的石子,一頭紮進了那片緩慢旋轉、危機四伏的星骸漩渦之中。
甫一進入,便覺周遭環境陡然劇變。引力方向瞬息萬變,上一刻還覺得身體沉重如山,下一刻就可能輕若鴻毛,甚至被來自側方的巨力猛地拉扯。巨大的星骸如同擁有生命的洪荒巨獸,沉默而冷酷地遵循著某種複雜深奧的宇宙韻律,相互環繞、擦肩而過、猛烈碰撞、又或悄然分離。小的碎石和金屬碎屑如同疾風暴雨般擊打在我們的護體罡氣之上,發出連綿不絕、令人心煩意亂的劈啪聲響,蕩開一圈圈細微的能量漣漪;而那些大如山脈的星骸碎塊則如同移動的死亡屏障,需要集中全部精神,在間不容發之際極力規避,稍有遲疑,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在這裡,不僅肉眼難以辨物,連神識探查也受到了嚴重的乾擾和扭曲,延伸出去感知如同陷入泥沼,反饋回來的信息支離破碎,甚至連基本方向的辨識都變得極其困難,仿佛置身於一個不斷旋轉、顛倒的萬花筒中。
“跟緊我!一步都不能錯!”我低喝道,聲音在自身靈力的包裹下勉強傳入葉瓷耳中。混沌之力以前所未有的強度在經脈中奔騰咆哮,軌跡感知被毫無保留地催發到極致,識海之中仿佛有億萬星辰在生滅推演。在我的“視野”中,這片混亂危險的星骸帶不再是無序的死亡區域,而是一張龐大無比、時刻都在劇烈變化的立體生死棋局。每一塊星骸的移動軌跡,每一次碰撞迸發出的能量濺射,每一道悄然生成又悄然湮滅的空間裂縫,都構成了這盤棋局上不斷演變、稍縱即逝的“棋子”與“落子”。我需要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於億萬種可能的軌跡分支中,計算出那唯一一條最安全、最隱蔽,同時又能最大限度利用環境乾擾、延緩甚至誤導身後追兵的路徑。
我的大腦如同超負荷運轉的古老算籌,高溫灼燒著每一縷神念,無數代表著生與死的軌跡線在意識中瘋狂地交錯、碰撞、湮滅,又不斷新生。神識以前所未有的恐怖速度消耗著,太陽穴傳來如同持續針紮般的劇烈痛感,眼前甚至開始出現細微的金星和模糊的虛影,但我不能停下,甚至連減緩速度都不能。每一次微小的方向調整,每一次靈力的精準噴吐與時機的拿捏,都關乎著我們兩人下一刻是生是死,是繼續前行還是徹底葬身於此。
葉瓷緊緊緊隨在我身後,距離保持得恰到好處,她不再試圖進行大範圍的神識探查徒耗心力,而是將命紋那獨特的感知力極度收縮,如同最精密的傳感器,緊密貼合著我的每一個行動軌跡和能量波動,確保能夠同步做出最及時的反應。同時,她將自身磅礴的生機之力極度內斂,壓縮至體內最深處,如同進入了某種深度的龜息狀態,最大程度地減少自身生命氣息和能量波動在外界的泄露,避免成為黑暗中最顯眼的靶子。她的這份毫無保留的信任與極致默契的配合,是我能在這令人絕望的絕境中,依舊能夠咬牙維持著高強度軌跡推演的重要支撐與力量源泉。
我們如同兩條在狂暴怒海中掙紮求生的遊魚,在這片由死亡星辰構成的危險棋局中艱難穿梭。有時借助某塊巨大星骸投下的、不斷移動的陰影來隱匿身形,如同刺客潛行於黑暗;有時巧妙利用兩顆星骸猛烈碰撞後產生的、遮蔽感知的能量亂流和碎片塵埃作為掩護,掩蓋我們留下的細微蹤跡;有時甚至不得不冒險,從兩道即將合攏、散發著毀滅氣息的空間裂縫那狹窄的、極不穩定的間隙間驚險穿過,感受著那足以撕裂神魂的空間之力擦身而過的冰冷觸感……每一次抉擇,每一次行動,都像是在萬丈深淵之上走鋼絲,下方是永恒的黑暗,退後是瘋狂的追兵,唯有向前,方有一線渺茫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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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饕餮意識顯然也受到了這片特殊區域的乾擾。它那狂暴而充滿貪婪的意念如同巨大的觸手掃過這片星骸帶時,變得有些遲滯、分散,不再像之前在外界那般凝練和精準。它似乎被這複雜的環境激怒了,開始嘗試以純粹的蠻力攪亂這片星骸帶,巨大的、由黑暗能量構成的恐怖觸須憑空出現,帶著毀滅一切的意誌,狠狠地抽打、抓握那些巨大的星骸,引發一連串更劇烈、更不可預測的碰撞和能量大爆炸,讓本就混亂不堪的區域變得更加危機四伏,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騰油鍋。
但這狂暴的破壞,反而在某種程度上給了我更多的“棋子”和意想不到的“變數”!混亂之中,蘊藏著新的機會!
我強行壓下神識過度消耗帶來的眩暈感,集中最後的精神,抓住它一次尤為猛力的抽擊之後,引發的連鎖碰撞所產生的一個極其短暫的能量空隙與軌跡擾動,軌跡感知瞬間如同最敏銳的獵鷹,捕捉到了其中一條稍縱即逝的、相對穩定的能量湍流!這條湍流如同混亂江河底部的一道隱秘暗流,沿著它移動,不僅能借助其固有的動能和方向進行加速,節省自身力量,其獨特的能量頻譜還能有效乾擾和屏蔽我們自身散發出的部分波動!
“這邊!快!”
我們立刻毫不猶豫地改變方向,如同歸巢的燕子,精準地投身於那道無形的能量湍流之中。果然,身體被一股柔和卻強大的力量推動,速度陡然提升了一截,而且來自後方那如同跗骨之蛆的鎖定感,似乎也明顯減弱了一些,仿佛被一層流動的紗幕隔開了。
然而,就在我們以為暫時贏得一絲喘息之機,可以借助這道能量湍流稍微拉開距離之際,異變再生!側前方,一塊原本毫不起眼的、隻有尋常房屋大小的暗色星骸,其表麵突然如同蛋殼般皸裂、剝落,露出了內部隱藏的、閃爍著冰冷銀光的複雜機械結構與能量符文!一股熟悉的、充滿絕對秩序與冰冷理性的波動瞬間散發出來,如同在狂野的原始叢林中突然亮起了現代城市的霓虹燈,格格不入而又充滿威脅!
是觀測者議會的造物!他們竟然也像潛伏的獵人,早已將觸角伸入了這片危險的星骸帶中,並在此設置了隱蔽的監測或前哨站點!
那暗色星骸如同機械之花般迅速展開,內部赫然是一座小型的、線條硬朗的銀白色哨站,數名身著流線型暗甲、麵容籠罩在頭盔陰影下的護衛已然現身,他們手中那由高密度能量凝聚而成的長戟已然抬起,冰冷的目光和戟尖同時鎖定了我們。銀瞳十七的身影並未直接出現,但這座突然現身的隱藏哨站顯然具備強大的通訊、攔截乃至攻擊功能。
前有狼,後有虎!我們竟在不知不覺間,被這兩股可怕的勢力前後夾擊,困在了這片原本打算用來周旋的星骸帶中!這片區域,瞬間從可能的庇護所,變成了十死無生的絕地!
生死一線間,我的軌跡感知以前所未有的強度瘋狂運轉,識海仿佛要燃燒起來,劇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衝擊著意識的堤壩。必須在饕餮意識徹底鎖定這片區域形成合圍,觀測者議會完成攔截陣型之前,找到那理論上唯一可能存在的一線生路!
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急速掃過周圍那些如同瘋狂舞者般運轉、碰撞的星骸,掃過那座散發著冰冷秩序波動的銀色哨站,掃過身後那愈發清晰、帶著毀滅一切氣息洶湧而來的黑暗狂潮……無數條代表著生存與毀滅的軌跡線在腦海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碰撞、演算、推衍……
有了!
一個極其冒險、近乎自殺、但卻是目前唯一能看到些許亮光的計劃,在萬分之一的刹那瞬間成型!
“葉瓷!信我!不要問!全力攻擊那塊最大的、正在與那座銀色哨站處於同一軌道切麵上的星骸!用你最強的力量,把它打向哨站!”我幾乎是吼著向她傳音,聲音因急切和神識的劇烈消耗而帶著嘶啞。同時,我自身的混沌之力不再用於隱匿和防禦,而是孤注一擲地全部灌注於雙腳之下,看準時機,猛地向著斜下方一塊正在被引力加速、體積較小的星骸狠狠蹬去!
葉瓷雖然對我這突如其來的指令感到瞬間的愕然,但那份曆經生死培養出的、毫無保留的信任讓她沒有絲毫猶豫,瞬間執行。她清叱一聲,掌心靈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烈金光,那光芒純粹而霸道,仿佛要燃儘一切!一道凝聚了她此刻所能調動的全部命紋之力、壓縮到極致的暗金色光束,如同撕裂無儘黑暗的黎明之劍,掙脫了所有束縛,精準無誤地、結結實實地轟擊在我所指的那塊堪比小型行星般的巨大星骸之上!
轟隆——!!!!
仿佛星辰崩滅的巨響在虛空中炸開,即便在這聲音傳播困難的星域,那恐怖的撞擊波動也如同實質的波紋般擴散開來!被命中的巨骸發生了劇烈的震動和偏轉,其固有的運行軌道被這股強大的外力強行改變,帶著無與倫比的動能和毀滅性的勢能,如同被投石機拋出的死亡巨石,朝著那座銀白色哨站所在的方位悍然撞去!其路徑上,一些較小的星骸被直接碾碎、彈開,聲勢駭人!
而我自己,則在蹬踏那塊小型星骸獲得反作用力的同時,將身體協調到極致,以一種近乎違背常規物理常識的、極其刁鑽的角度,如同掙脫了弓弦的利箭,朝著斜上方一片看似空無一物、但在我的軌跡感知中卻隱藏著一道極其細微、極不穩定、且即將徹底彌合的空間褶皺的區域,義無反顧地射去!
“就是那裡!衝進去!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我對著憑借默契同樣調整方向、緊隨其後的葉瓷發出大吼,聲音在靈力的包裹下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
這是我們目前唯一的生機!利用巨骸撞擊銀色哨站製造的巨大混亂、能量爆發和視線遮蔽作為掩護,同時利用那道短暫存在、極不穩定的空間褶皺進行最後一次非常規的、目的地未知的短途空間跳躍!以此跳出這個即將被徹底封死的絕殺之局!
成敗,生死,皆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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