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葉瓷互相攙扶著，跟兩個剛從工地搬完磚的瘸子似的，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通道儘頭那點亮光艱難挪動。這破通道裡麵又濕又滑，石壁上全是黏糊糊的苔蘚，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子濃重的土腥味和東西腐爛的黴味，嗆得人鼻子發癢，直想咳嗽。走了這麼久，我感覺兩條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小腿肚子硬得像石頭，稍微一動就鑽心地酸疼。嗓子眼乾得冒火，咽口唾沫都拉嗓子。
“水……還有水嗎？”我啞著嗓子問葉瓷。
她搖了搖頭，嘴唇也乾得起了皮。“最後一點剛才……剛才逃命的時候灑了。”
媽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那點亮光看著好像不遠，可這鬼通道七拐八繞的，有時候寬敞點能並排走倆人，有時候又窄得必須側著身子、吸著肚子才能擠過去，衣服都被粗糙的石壁刮得更破了。越往前走，那光好像確實越亮了些，不再是剛看見時那種隨時會熄滅的螢火蟲屁股似的微光了，變成了……嗯，有點像老式煤油燈的光暈，雖然還是暗，但至少能勉強照亮腳下幾米的範圍了。
“好像……真的快到出口了？”葉瓷的聲音帶著點小心翼翼的期待，但更多的是不確定和疲憊。這一路驚嚇實在太多了，從黑爪子到天崩地裂，心臟都快被折騰出毛病了，現在都不敢輕易高興，生怕又是啥坑爹的陷阱。
“管他呢！”我咬咬牙，給自己也給她打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是出口最好，就算是刀山火海，也總比活活憋死、渴死在這黑黢黢的石頭窟窿裡強！”
話是這麼說，但我心裡也直打鼓。這命紋古地邪門得很，誰知道通道儘頭等著我們的是啥？萬一直接通到那“饕餮源罪”的老窩呢？
又堅持著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我感覺自己都快脫水了，腦袋一陣陣發暈。就在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前麵的通道終於變得豁然開朗起來！不再是狹窄逼仄的甬道，而是一個類似洞口平台的地方。那光也一下子明亮了許多，雖然依舊不算亮堂，但已經能比較清楚地看到腳下坑窪不平的地麵和周圍粗糙的岩壁了。
“到了！真的到了！”葉瓷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終於解脫的顫抖。
我們互相攙扶著，踉踉蹌蹌地衝出了通道口。
然後，我倆就直接傻眼了，像兩根木頭樁子似的戳在洞口，張大了嘴巴，看著眼前的景象，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這他娘的是什麼鬼地方？！
我們好像是在一個巨大得難以想象的地下空洞裡！抬頭往上瞅，黑乎乎一片，根本看不見頂，隻有無窮無儘的黑暗，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唯一的光源，是洞壁和一些奇形怪狀的石筍上零星分布著的、發出幽藍色和慘綠色微光的苔蘚。這些光不僅沒讓人感到安心，反而把整個廣闊無垠的地下空間映照得更加陰森、詭異，光影幢幢，仿佛隨時會有怪物從陰影裡撲出來。
而就在這片令人心悸的黑暗和詭異微光的籠罩下，在這巨大地下世界的中央，靜靜地匍匐著一座……城？
一座完全由那種暗沉沉、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巨大黑石壘成的、死氣沉沉的古代城池！
這城池規模還真不小！借著那些該死的苔蘚光，能模糊看到高大的、已經坍塌了老大一截的城牆輪廓，裡麵是縱橫交錯的街道，還有一些更加高大的、像是宮殿或者廟宇之類的建築骨架。但所有的東西！所有的東西都破敗不堪！城牆跟被巨人用腳踹過似的，東倒西歪，豁口遍布。裡麵的房子更是沒幾間完好的，大多都塌了頂，碎了牆，隻剩下些殘垣斷壁，黑乎乎地立在那裡，像一片被遺忘的墓碑。整座城黑黢黢的，沒有一絲燈火，沒有半點人聲或者活物的動靜，死寂得可怕！靜得隻能聽到我們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聲，像一頭早已死去的巨獸冰冷僵硬的屍體，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最邪門的是，這破城的上空，大概幾十米高的地方，飄蕩著一層薄薄的、但仿佛永遠都散不開的灰色霧氣。這霧氣讓整座城看起來朦朦朧朧，影影綽綽，更加不真實，也更加……危險。
“我的天……”葉瓷下意識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冰涼的手猛地抓緊了我的胳膊，指甲都快掐進我肉裡了，“這地下……這古地下麵……怎麼……怎麼會藏著這麼大一座城？”
我使勁眨了眨眼，又揉了揉，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脫水和疲勞出現幻覺了。但眼前的景象絲毫沒變。我搖搖頭，心裡跟揣了隻兔子似的怦怦直跳，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竄上天靈蓋。“誰知道呢……這命紋古地，從他媽進來開始就沒一件正常事兒！邪乎他媽給邪乎開門——邪乎到家了！”我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仔細打量著那座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死城，同時小心翼翼地催動軌跡感知，像伸出一根無形的觸須，朝著那座城的方向緩緩探了過去，想摸摸底，看看裡麵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這一探，我心裡更是猛地一沉，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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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知反饋回來的信息極其混亂、扭曲，並且充滿了……汙濁！那城裡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濃鬱到化不開的不祥氣息！這氣息混雜了太多東西：極致的絕望、衝天的怨恨、癲狂的惡意、還有某種……冰冷的、非人的貪婪！這比之前在古地大殿裡感受到的、從那黑爪子上散發出的源罪汙染，還要濃鬱十倍！駁雜百倍！而且，這股可怕的氣息似乎已經和那座城本身、和那裡的每一塊石頭、每一寸土地徹底融為一體，成了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這破城本身就是個巨大的汙染源！
這絕對不是什麼好地方！感覺比上麵那個雖然危險但至少還有點“神聖”遺跡樣子的古地大殿，還要凶險萬分！這他媽簡直就是個魔窟！
“感覺非常不對勁，”我壓低聲音，喉嚨發緊地對葉瓷說，感覺自己的聲音都有點變調，“那城裡……邪氣衝天！比他媽上麵那黑爪子還邪性一百倍！裡麵肯定有更恐怖的東西！”
葉瓷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她緊緊抿著嘴唇，掌心的命紋不受控製地微微亮起，散發出警惕的金色光暈，顯然她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令人極度不適、甚至想要嘔吐的邪惡氣息。“那我們……還要進去嗎？”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扭頭看了看身後那條黑漆漆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我們剛剛拚了老命才逃出來的通道。回去？彆開玩笑了，上麵肯定塌得連他媽都不認識了，回去就是自尋死路，直接被活埋。我又看了看左右兩邊，都是冰冷堅硬、看不到儘頭的岩石壁，連個耗子洞都沒有，根本沒有其他任何可能的路徑。
媽的！這他娘的就是一道單選題！答案隻有一個——眼前這座散發著濃鬱死氣和邪氣的鬼城！
我心裡把留下這破地方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但現實擺在眼前，由不得我們選擇。
“沒得選了，”我重重地歎了口氣，感覺嘴裡又乾又苦，像含了一口黃連，“就這一條路，不走就得死在這洞口。是龍潭也得闖，是虎穴也得鑽！跟緊我，千萬小心，我感覺這城裡……有‘活’東西。”
我們倆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決絕和一絲隱藏得很深的恐懼。然後，我們從不算高的通道口跳了下來，落在了一片鬆軟、帶著濃重潮濕和腐臭氣味的黑色地麵上。這地踩上去軟綿綿的，還有點彈性，像踩在厚厚的、腐爛的落葉層上，又像是……踩在什麼不明生物的糞便上，極其惡心，非常不舒服。
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那座死寂的城池走去。越靠近，那股無形的、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壓迫感就越強，空氣都好像變得粘稠冰冷了，呼吸變得異常困難，胸口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懷裡的非攻鑰碎片又開始微微發燙，持續不斷地傳來警告的意念，像是在拚命拉著我們，讓我們彆再往前了。
終於，我們走到了坍塌的城牆缺口前。一股更加濃鬱、更加刺鼻的、混合了千年塵埃、石頭風化、還有某種難以形容的肉體腐爛的氣味，如同實質的牆壁，猛地撲麵而來，狠狠地灌進了我們的鼻腔和喉嚨！
“嘔……”葉瓷忍不住乾嘔了一下，我也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差點把本來就空蕩蕩的胃酸都給吐出來。
強忍著惡心，我透過那巨大的、如同怪獸獠牙般的城牆缺口往裡看。隻見城裡麵的街道空曠得嚇人，鋪路的石板碎裂不堪，縫隙裡長著一些顏色詭異、形態扭曲的矮小植物。街道兩旁那些破敗建築的陰影，黑乎乎地連成一片，門窗大多破損，裡麵深邃的黑暗，像是一張張等待著獵物自己送上門來的、冰冷無情的巨口。
我深吸一口氣——雖然這空氣汙濁得讓人想死——努力壓下心裡那股越來越強烈的不安和想要掉頭就跑的衝動，率先邁出了沉重如灌鉛的步伐，跨過了那道象征著安全與危險界限的、殘破不堪的城牆，正式踏入了這座未知的、散發著濃鬱死亡和邪惡氣息的死城之中。
葉瓷緊跟在我身後，幾乎是貼著我，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身體繃得緊緊的，像一張拉滿了的弓，微微顫抖著，呼吸都屏住了。
就在我們兩人的雙腳，都徹底踏入城內那片顏色更深的黑色地麵的瞬間！
異變發生了！
周圍那些原本死寂的、歪歪扭扭的建築陰影，突然像是被注入了邪惡的生命一樣，開始不自然地扭曲、蠕動起來！仿佛有無數看不見的東西在裡麵穿梭！腳下原本隻是鬆軟的地麵，也仿佛一下子變成了某種活物的皮膚，傳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極其細微的蠕動感！與此同時，那股幾乎讓人窒息的腐臭味，瞬間濃烈了十倍！簡直就像掉進了幾百年沒清理過的化糞池！
“小心！有東西！”我渾身汗毛倒豎，想都沒想，猛地一把將葉瓷用力往自己身邊一拉，同時另一隻手已經握緊了拳頭，混沌之力在掌心急速凝聚，警惕萬分地看向四周不斷扭曲變化的陰影。
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周圍那些原本隻是薄薄一層的灰色霧氣，此刻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無聲無息地、迅速地變得濃鬱起來，翻滾著，彌漫著，很快就把我們周圍十幾米的範圍都籠罩了進去，視線變得極差。而在這濃鬱的、冰冷的灰霧深處，隱隱約約地，我仿佛看到了無數雙充滿惡意的、冰冷無情的眼睛，在霧氣中，在那些破敗的門窗後麵，在街道的拐角處，齊刷刷地、死死地盯住了我們這兩個闖入它們領地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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