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爾·索恩的話音在醫療艙內回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審問意味，卻又巧妙地包裹在合作的外衣下。
林夜背靠著生命搖籃冰涼的艙壁，體內那脆弱的三力平衡如同走鋼絲般微妙。他迎著凱爾·索恩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道：“在回答索恩先生的問題之前，我能否先知道，你們‘巡天者’在此建立前哨站，長期觀察這片‘遺棄星域’，目的又是什麼？僅僅是為了記錄曆史嗎？”
凱爾·索恩似乎對林夜的反問並不意外，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屬於長年觀測者的淡然與一絲深意：“記錄曆史，守護知識，避免重蹈覆轍，這是我們巡天者聯盟的宗旨之一。這片‘澤塔7旋臂古戰場’，曾是一個輝煌文明群的葬身之地，也封印著一些……極其危險，甚至可能顛覆現有宇宙秩序的東西。我們的存在，既是一種監視，也是一種保險。”
他沒有明說“危險的東西”具體指什麼，但林夜瞬間聯想到了“太古協議物”，以及體內那枚來曆詭異、連巡天者數據庫都標注為“虛空遺民”相關的蝕龍釘。
“至於你們……”凱爾·索恩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夜身上，特彆是他的胸膛，仿佛能穿透血肉看到那枚混沌星核和被暫時封印的蝕龍釘，“你們身上帶著‘觀察者’實驗場的印記，體內又融合了多種禁忌力量，尤其是那股連我們數據庫都隻能部分識彆的‘虛空寂滅’特性……你們的出現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變數。我們需要評估這個變數對‘遺棄星域’穩定性的影響。”
評估變數？林夜心中冷笑，恐怕更想弄清楚我們身上的秘密，以及我們是否與他們在意的東西有關吧。這種高級文明的做派，他前世見得多了。
“我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裡，說來話長，但歸根結底，是為了生存和反擊。”林夜選擇性地開口，語氣平靜，“我們的故鄉地球，正遭到‘觀察者’文明的試驗場侵蝕，以及諸如裂爪族、惑心魔等不同勢力的入侵。我們通過一個偶然發現的遠古星門，被迫流落至此，目的是尋找任何可能增強我們力量、或者找到‘觀察者’弱點的方法，以拯救我們的家園。”
他半真半假地闡述了來曆，隱去了重生的秘密和傳國玉璽等關鍵信息，但強調了與“觀察者”的對立關係。這是一個示好，也是一個試探。
果然，聽到“觀察者”和“試驗場”，凱爾·索恩和伊莎醫生的眼神都微微一動。凱爾·索恩沉吟道：“‘觀察者’……他們確實喜歡在各個潛力文明播撒‘試驗場’，觀察文明在災難下的演變。地球……我似乎在一些邊緣星域的觀測記錄中看到過這個坐標，一個位於偏遠星區的年輕文明。沒想到你們已經發展到了可以進行跨星係航行的程度，並且引起了‘觀察者’的注意。”
這番話透露出巡天者聯盟對地球並非一無所知，但也並未太過重視，直到林夜他們的出現。
“那麼，你們在尋找的，具體是什麼？”伊莎醫生更關注技術層麵，“能夠對抗‘觀察者’的力量，絕非尋常。”
林夜心念電轉，決定拋出部分真實目標，以換取更有價值的情報：“我們得到一些殘缺的古老信息，指向這片星域可能存在一種被稱為‘太古協議物’的東西，據說擁有改變戰局的力量。同時，我們也想了解更多關於‘蟲族’，以及它們背後可能存在的控製者‘荒牙主母’的信息。我們之前遭遇的裂爪族，似乎與蟲族有某種關聯。”
“太古協議物！”凱爾·索恩瞳孔微縮，臉上的淡然第一次被打破，顯露出明顯的凝重，“你們竟然知道這個稱謂！看來你們遇到的‘古老信息’來源不簡單。”他深深看了林夜一眼，似乎在重新評估他的價值。
“至於蟲族和荒牙主母……”伊莎醫生接過話，語氣嚴肅，“它們是這片‘遺棄星域’真正的夢魘。蟲族並非自然進化產物，而是某個早已消亡的超級文明創造的生物兵器，失控後吞噬了其造物主，並在此後的漫長歲月中不斷進化、變異。‘荒牙主母’是蟲族目前已知的最高意誌集合體之一，一個冷酷、貪婪、隻知道吞噬與進化的可怕存在。裂爪族很可能是蟲族某個分支的退化變種，或者是被蟲族基因汙染後形成的附庸種族。”
更詳細的信息從伊莎醫生口中說出，與林夜之前的猜測相互印證。
“那麼，‘太古協議物’究竟是什麼？它真的存在於此地嗎？”林夜追問。
凱爾·索恩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權衡利弊，最終說道：“‘太古協議物’是比蟲族、甚至比‘觀察者’更加古老的存在。它們是某個或多個早已逝去的超紀元文明，為了應對某種宇宙級彆的終極災難而共同製定的‘規則契約’的具象化載體。每一件協議物都蘊含著部分宇宙底層規則的權限或知識。它們的下落成謎，但根據聯盟的古老記載，確實有一件可能流落於此地的‘舊日戰場’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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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沉重：“但是，我必須警告你，林夜先生。且不說找到協議物的難度極大，即便找到了，貿然接觸和使用它們也是極其危險的行為。它們的力量遠超你想象，一個不慎，使用者本身乃至整個星係都可能被其規則反噬或同化。而且，‘觀察者’對協議物的渴求程度，可能遠超你的想象。他們的勘探艦隊出現在此，目標極有可能就是它。”
情報交換至此，雙方都獲得了重要的信息。林夜證實了“太古協議物”的存在和危險性，也對蟲族和“觀察者”有了更深的了解。而巡天者則確認了林夜團隊與“觀察者”的對立關係，以及他們身上可能存在的、與協議物相關的線索價值。
“感謝你們的信息，這很重要。”林夜真誠地說道至少表麵如此），“那麼，關於我的傷勢，尤其是體內那股寂滅能量，貴方是否有更進一步的解決方案？”
伊莎醫生與凱爾·索恩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微微點頭。伊莎醫生開口道：“你的情況很特殊。常規手段無效。但我們數據庫中關於‘虛空遺民’的記載提到，他們一族天生與虛空能量親和，但也曾開發出一種名為‘虛空鍛體術’的秘法，用於馴服和轉化過於狂暴的虛空能量。這份秘法的殘篇或許對你有參考價值，但需要極高的悟性和風險承受能力。我們可以將這部分數據共享給你，作為我們進一步合作的誠意。”
一份可能解決體內隱患的秘法殘篇！這無疑是雪中送炭！林夜心中一動，這巡天者為了拉攏或者說“研究”他，倒是舍得下本錢。
“至於你們接下來的行動……”凱爾·索恩話鋒一轉，“‘觀察者’艦隊與蟲族的交戰區域，正好位於通往‘舊日戰場’核心區域的相對安全路徑的側翼。他們吸引了蟲族主力，對你們而言是一個機會。我們可以為你們提供一條隱秘的航道信息，繞過主戰場，直接切入‘舊日戰場’的腹地。但是，那裡同樣危險重重，除了殘留的戰場殺機、空間裂縫，還可能遇到遊離的蟲族巢穴，甚至……一些因古戰場詭異能量而誕生的不祥之物。”
他操作了一下手腕上的儀器，一道星圖投影出現在空中，上麵標注了一條蜿蜒曲折、避開紅色交戰區域的淡藍色航線，航線的終點，指向一片被特彆標注為深紅色的、被稱為“沉寂墳場”的區域。
“根據我們的長期觀測和古老記錄分析，‘太古協議物’最有可能藏匿的區域，就在這片‘沉寂墳場’的某處。那裡是古戰場的中心，也是死亡法則最濃鬱的地方。”
一個明確的目標，一條充滿風險的路徑。這是誘惑，也是陽謀。巡天者希望林夜去替他們探路，驗證協議物的確切位置，甚至充當對付可能存在的其他爭奪者比如觀察者）的馬前卒。
林夜看著那條致命的航線，感受著體內依舊蠢蠢欲動的蝕龍釘之力，以及腦海中那篇剛剛接收到的、充滿玄奧與危險的“虛空鍛體術”殘篇信息。
他沒有過多猶豫，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好，這條航線，我們走了。”
風險與機遇並存，這本就是他的道路。想要快速獲得對抗“觀察者”的力量，就必須行險一搏。而且，他隱隱感覺到，那片“沉寂墳場”，或許也是解決體內蝕龍釘隱患的關鍵之地。
新的征程，指向了死亡與機遇並存的古戰場核心。而巡天者基地深處，凱爾·索恩看著林夜團隊所在的希望號緩緩駛離港口，對著通訊器低聲道：
“目標已接受誘導，前往‘沉寂墳場’。啟動‘暗影觀察者’協議，全程監控。重點關注目標與‘協議物’的共鳴反應，以及……其體內‘鑰匙’的激活狀態。”
星空中，希望號如同幽靈般，沿著那條巡天者提供的、看似是生路、卻可能通往更大陷阱的坐標，悄然滑向那片連星光都仿佛被吞噬的絕對黑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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