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的目光與凱爾·索恩平靜的視線在空中交彙，醫療艙內柔和的光線仿佛都因這無聲的對峙而凝滯了幾分。霍震嶽、貞德等人屏息凝神，意識到接下來的對話，可能觸及這個世界最深層的秘密。
“感謝貴方的援手，索恩指揮官。”林夜的聲音依舊帶著傷後的沙啞，但眼神已恢複了一貫的深邃與銳利，“我們為何在此，說來話長，源於一場針對我們家園的入侵，以及一場……被迫的遠航。”
他言簡意賅地描述了荒牙族入侵地球、星門之戰、被迫通過不穩定星門躍遷至此的大致經過，略去了傳國玉璽等核心機密，但點明了裂爪族與惑心魔的追擊。
凱爾·索恩靜靜地聽著，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隻有聽到“不穩定星門躍遷”和“裂爪族與惑心魔聯合追擊”時，他那仿佛蘊藏著星雲的眼底，才泛起一絲微不可查的波瀾。
“原來如此……來自邊緣星域的文明火種，在絕境中尋求生機。”凱爾微微頷首，“你們的經曆，與數據庫記載中許多‘失落火種’的遭遇，有相似之處。”
他話鋒一轉，看向林夜，目光似乎能穿透維生艙，直視其體內那被暫時約束的灰黑色能量：“那麼，林夜先生，你體內這股……連我們的‘靈能調和矩陣’都感到棘手，帶有明顯‘虛空遺民’印記的寂滅能量，又是從何而來？據我所知，無論是荒牙族，還是裂爪族，都不具備這種層次的力量。”
終於問到關鍵了。林夜心知，想要獲得對方更多的信息和幫助，必須展現出一定的誠意。
“此物，名為‘蝕龍釘’。”林夜沒有隱瞞，直接將蝕龍釘的來曆簡化版，提及是古老禁忌之物）及其難以祛除的特性道出，“……乃是九死一生之局中，為破強敵，不得已而承受的代價。”
“蝕龍釘……”凱爾·索恩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似乎在檢索龐大的數據庫，片刻後，他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甚至……是一絲極其複雜的、類似於“果然如此”的神情。“看來，我們的猜測沒有錯。你們遇到的，不僅僅是簡單的文明入侵。”
他示意伊莎醫生調出醫療艙的全息星圖。星圖展開，不再是林夜他們熟悉的銀河係局部，而是一片更加浩瀚、標注著無數陌生星座和星雲的廣袤星域，其中大片區域被標記為危險的紅色或未知的灰色。
“這裡，是‘萬族戰場’的核心區域，用你們能理解的概念，或許可以稱之為……‘遠古星海廢墟’。”凱爾·索恩指向星圖中央一片極其混亂、仿佛由無數破碎星辰和空間裂縫構成的區域，“而我們目前所在的‘遺棄星域’，隻是這片巨大戰場最外圍的、相對‘平靜’的塵埃帶。”
萬族戰場！遠古星海廢墟！
這些詞彙讓霍震嶽等人心神劇震。他們原本以為萬族戰場隻是一個特定的異空間或星球，沒想到竟是如此浩瀚的星際尺度！
“你們可知，‘萬族戰場’因何而形成？”凱爾·索恩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林夜身上，“它不是自然現象，也不是簡單的文明戰爭。而是一場……席卷了已知宇宙近乎所有高等文明的……‘收割戰爭’的產物。”
“收割戰爭？”貞德輕聲問道，這個詞彙讓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是的，收割。”凱爾·索恩的聲音帶著一種曆史的沉重感，“在無法追溯的遙遠紀元之前，一個自稱為‘虛空之主’tords）的、超越我們理解的高維存在或其集合體，自深層虛空中蘇醒。它們並非通常意義上的生命，更像是一種宇宙級的‘清道夫’或……‘收割者’。它們的目標，是宇宙中所有發展出高度靈能或特殊本源的文明。”
“它們散播混亂，挑動戰爭，投放諸如‘蝕龍釘’這類禁忌之物作為考驗或‘催化劑’，最終目的，是讓各個文明在自相殘殺或被它們投放的‘爪牙’如你們遇到的裂爪族、惑心魔，甚至可能包括荒牙族背後真正的操縱者）毀滅的過程中，釋放出最精純的文明本源和靈魂能量，供其……收割。”
這番言論，如同驚雷在眾人腦海中炸響！
地球的災難，荒牙族的入侵，裂爪族的追殺……這一切的背後，竟然可能牽扯到一個宇宙尺度的恐怖陰謀？他們乃至他們的敵人，都可能隻是某個至高存在棋盤上的棋子？
“那我們地球……”霍震嶽聲音乾澀。
“從你們描述的情況看，你們的地球文明，很可能已經進入了‘收割觀察名單’。”凱爾·索恩的語氣帶著一絲憐憫，“荒牙族是常見的‘初級收割者’之一，負責削弱和測試文明強度。裂爪族和惑心魔則屬於更高級的‘清剿單位’，負責處理意外因素，比如……像你們這樣，能夠反抗甚至反殺‘初級收割者’的‘變數’。”
他指向星圖上那些紅色的危險區域：“這些地方，都是曾經輝煌一時、卻最終在‘收割戰爭’中徹底湮滅的文明遺跡。而我們‘巡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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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爾·索恩頓了頓，臉上露出一抹苦澀與堅定交織的神情：“我們並非某個單一文明，而是由無數在曆次‘收割戰爭’中幸存下來的、分散在各處的文明火種和觀察員組成的鬆散聯盟。我們的使命，是監測‘虛空之主’及其爪牙的活動，儘可能多地保存文明的火種，記錄曆史的真相，並……尋找對抗‘收割’的一線希望。”
“這座前哨站z7，便是我們無數觀測點中的一個，負責監控這片‘遺棄星域’的異常動靜。你們與裂爪族艦隊的戰鬥能量波動異常強烈，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真相如同冰水，澆透了所有人的身心。他們原本以為的生存之戰，背後竟然隱藏著如此黑暗恐怖的真相！
林夜沉默著，消化著這驚人的信息。許多之前的疑點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釋。蝕龍釘的來曆，不同異族看似混亂實則隱隱有針對性的入侵行為……
“那麼，‘虛空遺民’又是什麼？與‘虛空之主’有何關係？”林夜抓住了凱爾之前話語中的另一個關鍵點。
凱爾·索恩讚賞地看了林夜一眼：“很好的問題。‘虛空遺民’是一個統稱，指代那些在對抗‘虛空之主’的過程中，因長期接觸深層虛空力量或被其汙染，而產生變異或走向極端的個體或群體。他們有的依舊在抗爭，有的則迷失了自我，甚至成為了‘虛空之主’的仆從。你體內的‘蝕龍釘’，是極高階的虛空造物，通常隻會用於標記重要的‘觀察目標’或難以處理的‘變數’。”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林夜：“被‘蝕龍釘’標記而未死，本身就意味著你和你所在的文明，已經被‘虛空之主’或其高級仆從列為了重點目標。”
壓力，如山般襲來。
但林夜眼底深處，那點混沌星芒卻燃燒得更加熾烈。恐懼之後，是更加決絕的戰意。知道了敵人是誰，總比在迷霧中掙紮要好！
“所以，你們‘巡天者’，找到那一線希望了嗎？”林夜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凱爾·索恩與伊莎醫生對視一眼，沉默了片刻，最終，凱爾緩緩開口：“希望……渺茫，但並非沒有。根據我們無數年收集的數據和分析，對抗‘收割’的關鍵，可能在於兩種力量。”
“其一，是超越常規的、能夠統合甚至克製虛空之力的‘本源力量’。這種力量極為罕見，通常隻存在於某些極其特殊的個體或失落的遠古傳承中。”他的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林夜的心臟位置，那裡，混沌星核正在緩慢而頑強地搏動。
“其二，是……‘文明奇跡’。即一個文明在絕境中爆發出的、超越其本身科技或力量層級的集體意誌或造物。這種‘奇跡’往往能打破‘收割者’的預設劇本，創造出不可能的變數。你們能夠擊潰荒牙族主力，甚至在被追擊中摧毀裂爪族母艦，某種程度上，已經展現出了這種特質。”
凱爾·索恩的語氣變得鄭重：“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會對你們施以援手，並告知這些機密。你們，或許是我們觀測到的無數‘火種’中，比較特殊的一顆。”
這是投資，也是……一場豪賭。賭林夜和他們背後的地球文明，能夠創造出更大的“奇跡”。
醫療艙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每個人都在消化這顛覆認知的真相和沉重的期待。
良久，林夜緩緩抬起頭，直視凱爾·索恩：“我們需要時間休整，需要資源修複星艦，更需要……關於這片星域，關於那些‘爪牙’的詳細情報。”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無論敵人是誰，無論‘收割’多麼可怕，想要毀滅我的家園，吞噬我的文明，就要做好被崩掉牙的準備。”
“這筆債，我會親自去向那所謂的‘虛空之主’，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看著林夜眼中那仿佛能燃儘星辰的意誌，凱爾·索恩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如你所願，林夜先生。巡天者前哨站z7，將竭儘所能，為你們提供必要的支持。”
“歡迎來到……真正的萬族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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