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躺在瑩藍色的生命液體中，每一寸肌膚都傳來被億萬細針穿刺的劇痛。混沌、星辰、虛空，三種本源力量在他體內達成了某種危險的平衡，如同在刀尖上構築的脆弱宮殿，稍有不慎便是全麵崩塌。
首席醫療官伊莎·索蘭銀色的瞳孔倒映著監測屏幕上複雜到令人眩暈的能量流圖譜，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歎：“不可思議……三種規則層麵幾乎相斥的能量，竟然能以這種動態循環的方式共存。這已經超出了基地‘靈能調和矩陣’的理論上限。林夜先生，你的生命形態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林夜沒有回應，他的大部分意識都沉浸在內視之中，引導著那縷得自“巡天者”源數據庫輔助運算而來的微妙感知，小心翼翼地梳理著經脈中依舊躁動不安的能量流。每一次循環，都像是走在萬丈深淵之上的鋼絲，但對力量本質的理解，卻也在這極致的危險中飛速提升。
尤其是對那縷被暫時封印在星核深處的寂滅能量，他感受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與……渴望。萬物吞噬者的天賦，對這極致的“虛無”展現出了驚人的貪婪。
基地負責人凱爾·索恩站在維生艙旁，這位氣質儒雅沉穩的指揮官，此刻眉頭微蹙，目光落在林夜胸口那即便在瑩藍液體中也隱約透出的灰黑色紋路上。
“伊莎醫生的判斷沒錯。”凱爾緩緩開口，聲音低沉，“你體內的寂滅能量，與我們數據庫記載的某個失落文明——‘虛空遺民’的力量特性，有高度相似之處。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林夜先生。”
林夜終於睜開眼，眼底混沌與寂滅的光芒一閃而逝，看向凱爾：“虛空遺民？那是什麼？”
“一個古老而神秘的族群傳說。”凱爾走到一旁的控製台，調出一些模糊的、充滿噪點的影像資料，畫麵中是一些扭曲的、仿佛由陰影和虛空構成的類人生物，它們所過之處，星辰黯淡，物質崩解。“他們並非我們已知的任何碳基或矽基生命，更像是一種規則層麵的存在，執掌虛無與終結。據古老記載，他們曾活躍於多個紀元之前，所到之處，文明凋零，被視為宇宙的‘清道夫’。”
他的語氣帶著深深的凝重：“你體內的這股力量，雖然精純度遠不及記載中的虛空遺民本體，但本質同源。它是如何進入你體內的？這至關重要。如果這是某個虛空遺民蘇醒或回歸的征兆，那將是波及整個已知星域的災難。”
林夜沉默了片刻，沒有直接提及蝕龍釘的來曆，隻是道：“在一次遺跡探索中，被一件古老器物所傷，那股力量便殘留了下來。”他巧妙地將話題引開，“比起這個，我更關心，‘巡天者’到底是什麼組織？你們似乎對萬族戰場，對這些古老秘辛，知之甚詳。”
凱爾與伊莎對視一眼，似乎在交流著什麼。片刻後，凱爾歎了口氣：“‘巡天者’並非一個嚴格意義上的組織，更像是一個……守望者同盟。我們的成員來自各個幸存下來的文明，目標也並非爭霸，而是觀察、記錄，並在可能的情況下，阻止某些足以毀滅星河的災難發生。這片所謂的‘萬族戰場’，在我們更古老的記載中，被稱為‘紀元墳場’，是多個時代文明最終交鋒與埋葬之地。”
他指向舷窗外那片依舊偶爾閃過爆炸火光的星空：“裂爪族、惑心魔，甚至你們遭遇過的荒牙族，都隻是這片墳場上活躍的、相對‘年輕’的掠食者。真正的恐怖，往往沉睡在那些被遺忘的星球核心、破碎的大陸板塊之下，或者……就像你體內的寂滅能量所暗示的，來自久遠到無法追憶的過去。”
就在這時，基地的預警係統突然發出了低沉而急促的蜂鳴！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空間波動！坐標z77區，距離基地0.5光年！能量特征識彆……匹配度79……裂爪族主力艦隊躍遷信號！”
“警告！檢測到靈能尖嘯乾擾波！匹配度91……惑心魔母巢意識正在靠近！”
凱爾和伊莎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們竟然這麼快就追來了？！而且是大規模主力！”伊莎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是了，他們一定是鎖定了林夜先生身上那股寂滅能量或者之前戰鬥殘留的痕跡！對於裂爪族和惑心魔來說，這種高等階的能量和強大的生命本源，是難以抗拒的誘惑！”
凱爾立刻恢複了指揮官應有的冷靜，快速下令：“全基地進入一級戰備狀態！啟動所有偽裝和屏蔽力場！通知希望號及其護航編隊，做好隨時緊急躍遷準備！”
他轉向林夜，目光銳利：“林夜先生，你的狀況暫時不適合戰鬥，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焦點。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
林夜強行壓下體內的不適，從生命搖籃中坐起：“我可以戰鬥。”
“不，你現在需要的是時間和穩定！”貞德按住他的肩膀，眼中滿是擔憂，“你的力量體係剛剛達成脆弱的平衡，再次動用，尤其是動用那股寂滅力量，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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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震嶽也沉聲道：“林帥，留得青山在！我們已經獲得了寶貴的休整時間，當務之急是突圍，而不是硬拚！”
林夜看著監測屏幕上那代表敵軍的、正在急速放大的紅點，感受著體內那雖然危險卻真實不虛的強大力量，一種極度壓抑後的暴戾情緒在心底滋生。被一路追殺，重傷瀕死，如今敵人再次兵臨城下，他豈能如喪家之犬般再次逃竄？
但他也清楚，霍震嶽和貞德說的是事實。此刻強行出手，一旦力量再次失控，不僅自己必死無疑，還會連累整個基地和戰友。
就在這時，凱爾似乎做出了某個決定，他走到控製台前，輸入了一連串複雜的權限密碼：“有一個方案，或許能為我們爭取到時間，甚至……重創追兵。”
一個星係的立體投影出現在眾人麵前，其中一顆位於小行星帶邊緣、看似不起眼的褐矮星被高亮標記。
“這是‘沉寂之星’，一顆瀕死的恒星，內部活動幾乎停止，但它的引力場極其特殊，並且富含一種不穩定的‘虛空塵埃’。”凱爾解釋道，“基地有一項未完全測試的戰術——‘星葬程序’。通過特定頻率的能量衝擊，可以引爆褐矮星內部的虛空塵埃，製造一場覆蓋大片區域的空間亂流和能量風暴，足以遲滯甚至摧毀大部分常規艦隊。”
他看向林夜：“但這個程序需要極強的能量作為‘引信’，並且需要精準投送到褐矮星的核心區域。常規武器無法勝任，而基地的主力艦之前已經受損……”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聚焦在林夜身上。
唯有他之前那融合三種力量、一擊摧毀裂爪族母艦的恐怖攻擊，才可能滿足這個條件！
但這意味著，林夜必須在身體遠未恢複的情況下，再次強行發動那種禁忌的力量！
“我去。”林夜沒有任何猶豫，直接站起身。動作牽動了內腑的傷勢，讓他眉頭微蹙，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太危險了！”貞德急道。
“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林夜看向凱爾，“把坐標和引爆參數給我。需要我怎麼做？”
凱爾看著林夜，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最終化為決斷：“我們會為你提供一艘高速突擊艇‘流星’，它會攜帶特製的能量引導裝置，將你送到最佳發射位置。你需要做的，就是在指定坐標，將你的力量……精確地轟入褐矮星預定節點。”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們會儘可能為你提供遠程火力掩護，但主要壓力在你身上。一旦引爆成功，你必須立刻借助爆炸的衝擊波效應進行短途躍遷，我們會接應你。”
計劃已定，刻不容緩。
片刻後，一艘流線型、通體漆黑的突擊艇“流星”悄無聲息地滑出基地港口，如同暗夜中的刺客，向著那片死寂的星域疾馳而去。
艇內，林夜閉目凝神，全力調息，試圖將體內那脆弱的力量平衡調整到最佳狀態。混沌星核緩緩旋轉，一絲絲被約束的寂滅能量在深處蟄伏，如同毒蛇的信子。
貞德堅持跟了上來，坐在副駕駛位，沉默地為他加持著寧靜心神的聖光。
透過舷窗，已經可以肉眼看到遠方星空中那密密麻麻、正在不斷躍遷出現的裂爪族戰艦和惑心魔飛艇，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群，鋪天蓋地而來。
“我們被鎖定了！有高速攔截艦脫離主隊，向我們來了！”貞德看著雷達屏幕，聲音緊張。
林夜睜開眼，看向前方那顆在視野中逐漸放大的、黯淡無光的褐矮星——“沉寂之星”。
“加速，衝過去。”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緩緩虛握，混沌色的氣流與點點星芒開始在他掌心彙聚，一絲令人心悸的灰黑色氣息，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悄然彌漫開來。
這一次，他要畫的，不是救贖，而是……葬送億萬敵軍的，虛空墓園。
以寂滅為墨，以星辰為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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