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爾·索恩的話如同在平靜的水麵投下一塊巨石，在林夜心中掀起波瀾。他強撐著坐直身體，混沌星核在體內緩慢而艱難地運轉，維持著那脆弱的平衡，目光平靜地迎向對方：“我也很想知道，這片所謂的‘遺棄星域’，以及諸位‘巡天者’，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尤其是，關於我體內這股力量。”
他沒有絲毫繞圈子的打算，直接點明了核心。在絕對的實力和情報差距麵前，坦誠有時反而是最好的策略。
凱爾·索恩對林夜的直接似乎並不意外，他示意伊莎醫生和其他醫療人員暫時離開，隻留下他和林夜、貞德、霍震嶽幾人在醫療艙內。艙門無聲滑閉，內部光線微微調整，營造出更適合密談的氛圍。
“首先，我代表前哨站z7，對各位的到來表示歡迎，儘管方式並不愉快。”凱爾的聲音依舊平和，“如你們所見，我們‘巡天者’並非單一文明，而是一個由多個誌同道合、致力於維護本星係團相對穩定與知識傳承的文明組成的鬆散聯盟。這個前哨站，是我們在‘遺棄星域’邊緣的一個觀察點。”
“遺棄星域？”霍震嶽捕捉到這個關鍵詞。
“是的，遺棄星域。”凱爾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沉重，“這片廣袤的星域，在古老的星圖記載中，曾有一個輝煌的文明——我們稱之為‘虛空遺民’或者‘蝕族’。他們並非血肉之軀，而是一種獨特的能量生命體，天生便能掌控一種極為高等的虛空與寂滅之力。”
林夜瞳孔微縮，立刻聯想到了蝕龍釘。
凱爾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繼續道：“蝕族文明高度發達，一度觸及了法則的層麵。但他們所掌控的寂滅之力過於霸道，最終……他們迷失在了追求終極力量的道路上。一場失控的災難席卷了他們的母星域，整個文明幾乎被自身的力量反噬殆儘，隻留下這片充滿危險虛空裂隙、能量風暴以及各種詭異造物的‘遺棄星域’。而你們遭遇的裂爪族、惑心魔，不過是後來遷徙或被吸引至此的‘寄生蟲’罷了。”
“所以，蝕龍釘……”林夜緩緩道。
“蝕龍釘，正是蝕族文明鼎盛時期製造的頂級戰爭兵器之一，蘊含著最本源的寂滅法則碎片。”凱爾的表情變得極其嚴肅，“根據我們數據庫的古老記載，這種兵器極為惡毒，不僅能侵蝕肉體、能量，更能汙染靈魂本源，最終將宿主轉化為隻知毀滅的寂滅傀儡。在上古時代，它曾讓無數文明聞風喪膽。林夜先生，你體內這股力量雖然微弱，但本質極高，極其危險。你能暫時約束它，已經是奇跡中的奇跡。”
貞德忍不住問道：“那有什麼辦法能徹底清除它嗎？”
凱爾搖了搖頭，銀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無奈：“很難。蝕族的力量層次非常高，觸及宇宙底層法則。常規的淨化手段幾乎無效，甚至可能刺激它加速爆發。據記載，上古時代，唯有幾種傳說中的力量或物品可能對其有效，例如某些至高光明係本源、蘊含創世生機的至寶，或者……同樣源自蝕族、但性質相反用以製衡的‘源初星火’。但這些都隻是傳說，蹤跡難尋。”
醫療艙內陷入短暫的沉默。希望剛剛出現，卻又被蒙上了一層陰影。
林夜卻並未顯得過於沮喪，他早已習慣了在絕境中尋找生機。他更關心另一個問題：“你們為何在此設立觀察點？僅僅是為了監視這片危險星域？”
凱爾與霍震嶽對視一眼，似乎在權衡什麼，片刻後，他開口道：“有幾個原因。其一，自然是監控遺棄星域的動靜，防止內部的危險生物或能量泄露，危及周邊文明。其二，我們也在尋找蝕族文明可能遺留的知識遺產，雖然危險，但也可能蘊含突破現有科技或認知瓶頸的關鍵。其三……”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一些：“我們懷疑，近期萬族戰場的異常動蕩，多個邊緣小世界接連被不明勢力入侵、毀滅，其背後可能就有遺棄星域能量外泄，或者……某些存在在暗中收集寂滅之力的影子。你們遭遇的混合艦隊，其攻擊性遠超這些土著種族平時的表現，很可能就是受到了某種催化或控製。”
林夜心中一凜，立刻想到了荒牙世界、鏡界乃至地球遭遇的入侵，難道這些都並非孤立事件？
“你們懷疑，有幕後黑手在利用遺棄星域的力量？”霍震嶽沉聲道。
“隻是懷疑，尚無確鑿證據。”凱爾謹慎地說，“但蝕族的力量重現世間，絕非吉兆。林夜先生，你身負寂滅之力，既是極大的危險，或許……也是一個關鍵的變數。這也是我們決定出手相助的原因之一。”
林夜沉默片刻，消化著這些驚人的信息。蝕龍釘的來曆、遺棄星域的真相、巡天者的目的、以及可能存在的幕後黑手……這些信息碎片逐漸拚湊出一幅更加宏大卻也更加危險的圖景。萬族戰場的水，深不可測。
“我明白了，感謝閣下告知這些隱秘。”林夜抬起頭，目光銳利，“那麼，巡天者對於我們，對於人類，是何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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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是暫時的收容，還是有可能的合作？
凱爾·索恩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態度取決於價值與風險。林夜先生，你和你帶領的這支人類艦隊，展現出了驚人的潛力和韌性。在危機四伏的萬族戰場，多一個潛在的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我們願意為你們提供暫時的庇護和必要的醫療支持，幫助你們修複艦船。作為回報，我們希望共享你們所知的、關於近期各個小世界異常動蕩的情報，並且……在未來某些特定情況下，或許可以尋求有限度的合作。”
這是很實際的條件，沒有虛假的慷慨，也沒有過分的要求。
林夜看向霍震嶽和貞德，從他們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判斷。目前看來，與巡天者合作是唯一的選擇。
“可以。”林夜點頭，“我們接受這份善意。情報共享沒有問題。關於合作的具體細節，可以稍後由霍將軍與貴方詳談。”
“很好。”凱爾·索恩站起身，“那麼，請各位先安心休養。林夜先生，你的傷勢需要靜養，基地的設施會全力輔助你穩定狀態。伊莎醫生會定期為你檢查。關於如何進一步應對你體內的寂滅之力，我們也會嘗試從古老的數據庫中尋找更多線索。”
會談暫時告一段落。凱爾·索恩離開後，醫療艙內隻剩下林夜幾人。
“沒想到，蝕龍釘的來曆如此驚人。”貞德憂心忡忡地看著林夜。
“福兮禍之所伏。”林夜反而顯得很平靜，內視著體內那被暫時約束的灰黑色能量，“至少我們現在知道了對手是誰，或者說，是什麼性質的力量。總比盲目摸索要好。”
“巡天者……值得信任嗎？”霍震嶽沉吟道。
“目前來看，他們展現出了足夠的誠意和秩序。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林夜道，“儘快修複希望號，恢複戰鬥力是我們的首要任務。同時，利用這裡的設施和數據庫，儘可能多地了解萬族戰場和遺棄星域的情報。”
接下來的幾天，人類艦隊在巡天者基地進入了緊張的修整期。希望號等星艦在自動化船塢中進行修複，幸存將士們則進行治療和休整。
林夜大部分時間都在生命搖籃和靈能調和矩陣中度過，一方麵鞏固體內脆弱的平衡，另一方麵則通過那微弱的鏈接，有限度地訪問巡天者的“源數據庫”公開區域，如饑似渴地吸收著關於宇宙文明、能量體係、萬族戰場格局的知識，眼界大開。
貞德和霍震嶽則與巡天者的外交官和技術官進行接觸，交換情報，了解基地運作規則，並著手製定下一步的計劃。
然而，平靜的日子並未持續太久。
一周後，當希望號的修複工作完成近半，林夜的傷勢也初步穩定時，基地的警報係統突然被觸發了！
刺耳的警報聲回蕩在整個前哨站。
凱爾·索恩的全息影像立刻出現在林夜等人所在的休息室：“各位，抱歉打擾。我們剛剛監測到，一支規模不小的裂爪族艦隊，正在靠近本區域！它們似乎……鎖定了我們的位置！”
林夜眼中精光一閃，站起身：“看來，麻煩總是自己找上門。霍將軍，通知全體，準備戰鬥！”
短暫的休整結束，新的風暴，已然來臨。而這一次，他們不再是無根的浮萍，身後至少有了一個臨時的盟友和據點。但敵人，顯然也比他想象的更為難纏，竟然能追蹤到巡天者的隱秘基地！
戰鬥，即將再次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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