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艙內，瑩藍色的光芒柔和地灑落，映照著林夜略顯蒼白卻異常平靜的麵容。他靠在升起的醫療床背上，目光與走進來的凱爾·索恩平靜對視。儘管體內力量如同在鋼絲上舞蹈，脆弱不堪，但他的眼神深處，那曆經無數生死淬煉出的沉穩與銳利，卻絲毫未減。
霍震嶽、貞德等人下意識地向前半步，隱隱形成護衛之勢，即便知道在這神秘的基地內，這種姿態意義不大，但這是一種本能。
凱爾·索恩將這一切看在眼裡，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和而略帶疏離的笑容，他抬手示意跟隨的護衛留在門外，隻與伊莎醫生走了進來，顯得誠意十足。
“林夜先生，首先，我代表巡天者前哨站z7，歡迎各位的到來。很高興看到您在如此嚴重的傷勢下能夠蘇醒，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凱爾的聲音溫和，帶著一種令人放鬆的磁性。
林夜微微頷首，聲音還有些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感謝貴方的援手，凱爾先生。這份情誼，林某記下了。不知我昏迷期間，外麵的戰事如何？我的部下……”
“請放心。”凱爾打斷道，語氣肯定，“裂爪族與惑心魔的混合艦隊在失去母艦後已陷入混亂，並被後續趕到的我方巡邏艦隊驅散。貴部的剩餘艦船正在本基地進行維修，人員也已得到妥善安置，傷亡情況……我們很遺憾，但已儘力救治。”
聽到戰友們暫時安全，林夜心中稍定，霍震嶽等人也暗暗鬆了口氣。
“那麼，凱爾先生想談什麼？”林夜直接切入正題，他不喜歡無謂的寒暄，尤其是在自身狀態不佳的情況下。
凱爾·索恩對林夜的直接似乎並不意外，他走到一旁的監測儀旁，看著上麵依舊複雜波瀾的能量曲線，銀白色的眉毛微微挑起：“主要是兩件事。第一，關於您的傷勢。伊莎醫生應該已經向您說明，您體內多種本源力量的衝突，尤其是那股……我們暫且稱之為‘高階虛空寂滅能量’的存在，極其危險。常規手段幾乎無法根除，它如同一種概念性的詛咒，會持續侵蝕您的生命本源。”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林夜，帶著探究：“但令人驚訝的是，您的身體，或者說您的某種核心天賦，正在以一種我們數據庫中都未曾完全記錄的方式，嘗試協調甚至……約束這股力量。能冒昧詢問一下，這股寂滅能量的來源嗎？這或許對我們找到更有效的治療方案至關重要。”
林夜眼神微動。蝕龍釘的來曆神秘莫測，甚至牽扯到係統背後的黑手，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直接告知外人，風險未知。但對方顯然已經檢測到了這股能量的特殊，並且似乎有所了解。
短暫權衡後，林夜選擇了一種模糊而帶有試探性的回答：“一次與某個不可名狀的古老存在交鋒時留下的紀念品。它似乎……來自時空的儘頭，規則的背麵。”他刻意引導向一種宏大而模糊的描述。
凱爾·索恩和伊莎醫生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凝重。凱爾沉吟道：“時空儘頭，規則背麵……這種描述，與我們數據庫中關於‘紀元墓碑’的某些記載有些相似。那是在當前宇宙紀元之前就已消亡的文明留下的禁忌知識中提到的概念……”
他沒有深入解釋“紀元墓碑”，而是話鋒一轉，回到了林夜的傷勢：“無論如何，這股能量的層級極高。您的天賦能夠暫時約束它，已是萬中無一。但想要徹底化解，恐怕需要找到與其同源但性質相反的力量，或者……領悟超越其上的規則。”
林夜心中一動，凱爾的話似乎意有所指，但他沒有表露，隻是靜靜聽著。
“這就是我想談的第二件事。”凱爾·索恩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你們為何會出現在這片被標記為‘遺棄星域’的空域？據我們觀測，你們是從‘破碎星廊’方向而來，那裡是荒牙族的核心活動區，並且近期檢測到異常強大的空間擾動和……一種令人不安的‘柱神’氣息。”
他提到了“柱神”！
林夜瞳孔不易察覺地收縮了一下。果然，這個巡天者組織知道柱神的存在！
“我們是在執行一項偵察任務時，意外被卷入了一場空間風暴，墜落於此。”林夜半真半假地回答，同時反將一軍，“至於‘柱神’……凱爾先生似乎對此頗為了解？實不相瞞，我們地球文明近期頻遭各種異族入侵，背後似乎都有所謂‘柱神’的影子。貴組織既然在此設立前哨，想必對這片星域的威脅有所掌握？”
凱爾·索恩沒有立即回答，他走到醫療艙的觀察窗前，望著外麵基地內部井然有序的景象和遠處星空，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權衡什麼。
最終，他轉過身，語氣沉重了幾分：“林夜先生，您和您的文明所麵對的，可能遠比你們想象的更加嚴峻。‘柱神’……並非簡單的異族神靈。它們是一種……宇宙尺度的災難現象，是規則扭曲的具現化，是旨在將有序宇宙重歸混沌的‘收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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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割者？”貞德忍不住出聲，這個詞彙讓她感到一陣寒意。
“沒錯。”凱爾點頭，“根據我們‘巡天者’聯盟漫長歲月觀測到的有限信息，柱神的活動有其周期性。它們會選擇那些有生命潛力、但尚未突破某個關鍵瓶頸的文明所在星域，播撒混亂的種子——也就是你們遇到的各種異族入侵。這些入侵，既是考驗，也是養料。成功的入侵會加速柱神本體的蘇醒，而失敗的抵抗……有時則會催生出柱神更感興趣的‘變數’。”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林夜身上，意有所指：“比如，像您這樣，能夠承載並嘗試駕馭多種極端力量，甚至包括柱神衍生力量的……‘變數’。”
林夜心中巨震！凱爾的話，仿佛一道閃電，照亮了許多之前迷霧般的線索。係統、入侵、萬族戰場、柱神……這一切似乎被一條隱約的線串聯了起來！地球，乃至這片星域的無數文明，難道都隻是柱神這場“收割”試驗場中的棋子？
“你們……知道這一切，卻隻是旁觀？”霍震嶽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如果這個組織如此強大，為何坐視其他文明遭受苦難？
凱爾·索恩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並非旁觀，霍將軍。我們‘巡天者’的使命是觀測、記錄，並在儘可能不直接介入的前提下，引導文明的走向，避免觸發更早、更徹底的‘收割’。直接對抗柱神……那需要付出的代價，遠超你們的想象，甚至可能加速所有關聯文明的滅亡。我們聯盟內部，對此也有嚴格的禁令和分歧。”
他歎了口氣：“事實上，這次對你們的救援，已經在一定程度上違背了‘絕對中立觀測原則’。一方麵是因為檢測到林夜先生您體內那股特殊的寂滅能量，可能與某個極其重要的失落文明有關；另一方麵……也是因為，我們檢測到，針對你們地球文明，或者說針對您本人的‘關注度’，正在急劇升高。某種更強大的‘乾涉’，可能即將到來。”
更強大的乾涉？林夜立刻想到了係統任務中偶爾提及的“更高維度的注視”，以及月球背麵那驚鴻一瞥的柱神分身。
“你們所謂的‘引導’，又是指什麼？”林夜追問。
“提供信息，在關鍵節點給予有限度的幫助，比如……像現在這樣。”凱爾·索恩指了指周圍的醫療設備，“又或者，在某些特定條件下，開放部分數據庫的訪問權限，讓有潛力的文明個體能夠更快地成長，以應對未來的挑戰。但這需要代價和……資格認證。”
信息交鋒至此，林夜基本明白了巡天者的立場：一個擁有強大科技和知識，但受製於某些規則或內部約束，無法直接參戰的高等文明觀察者組織。他們似乎在與柱神的對抗中扮演著一種類似“導師”或“記錄者”的角色，但絕非無私的救世主。
“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獲得關於徹底解決我體內隱患，以及應對即將到來的‘乾涉’的信息？”林夜直接問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尤其是在這殘酷的萬族戰場。
凱爾·索恩微微一笑，對林夜的直接和清醒似乎頗為欣賞：“代價可以慢慢談。首先，您需要證明您的‘資格’和‘價值’。比如，徹底穩定您體內的力量，展現出足以讓我們投資潛力。基地的‘幻星試煉場’可以為您提供初步的測試和適應環境。至於信息……我們可以先提供一些關於‘遺棄星域’常見威脅，以及如何利用本地資源強化艦隊的基礎資料，作為友誼的表示。”
他遞過來一個巴掌大小、散發著柔和白光的晶板：“這是信息終端，裡麵有一些您可能需要的基礎知識。等您覺得準備好了，可以通過它申請進入‘幻星試煉場’。”
林夜接過晶板，觸手溫潤，顯然科技含量極高。
“最後，作為一個善意的警告。”凱爾·索恩的表情再次變得嚴肅，“小心‘虛空遺民’。您體內的寂滅能量，與他們的力量同源。他們是柱神最瘋狂的追隨者之一，活躍於這片星域的陰影中，對任何與‘虛空’、‘寂滅’相關的力量或個體，都抱有極大的……興趣。您的存在，很可能已經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說完，凱爾·索恩和伊莎醫生便告辭離去，留下林夜等人消化這巨大的信息量。
醫療艙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他們的話，能信幾分？”霍震嶽沉聲問道。
“半真半假。”林夜摩挲著手中的信息晶板，眼神深邃，“但他們透露的信息，與我們之前的經曆和猜測有很多吻合之處。這個‘巡天者’組織，即便不是朋友，至少在現階段，不像是敵人。他們有所圖，而我們，恰好有他們可能需要的‘價值’。”
他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體內那脆弱的平衡：“當務之急，是儘快恢複力量，掌握這種新的平衡。然後……去那個‘幻星試煉場’看看，他們所謂的‘資格’，究竟需要達到什麼程度！”
新的合作與博弈，已然開始。而凱爾最後提到的“虛空遺民”，則像一片新的陰影，籠罩在林夜心頭。他的旅程，似乎總是與這些古老而危險的存在糾纏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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