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無邊的混沌。
林夜的意識仿佛漂浮在宇宙初開之前的原初湯中,時間與空間都失去了意義。唯有蝕骨鑽髓的劇痛,以及靈魂層麵被某種冰冷、死寂、充滿惡意的存在不斷啃噬的感覺,是如此的真實不虛。
蝕龍釘。
那枚來自虛空深處、疑似與柱神相關的恐怖之物,即便隻是微不足道的一絲本源殘力,也如同最頑固的毒素,深深嵌入他的混沌星核,與他的生命本源幾乎融為一體。它不斷散發著“寂滅”的道則,侵蝕著他的生機,扭曲著他的力量,試圖將他同化成一具隻知毀滅的空殼。
若非萬物吞噬者的天賦本質極高,頑強地抵抗著這種同化,並不斷從這“寂滅”之力中剖析、剝離出極其細微的法則碎片,試圖反過來理解、駕馭它,他恐怕早已徹底沉淪。
這是一種行走在萬丈深淵邊緣的鋼絲上的平衡,每一次意識的波動,都可能打破這脆弱的均勢,導致萬劫不複。
就在這無儘的痛苦與掙紮中,一點微光,如同迷失在暴風雨中的航船看到的燈塔,在他意識的最深處亮起。
那光,溫暖,熟悉,帶著一種沁人心脾的淨化與生命氣息。
是貞德。
是她的聖光,她那不惜消耗本源、蘊含著最純粹祈願與守護意誌的力量,一次次將他從徹底滑向虛無的邊緣拉回。
除了貞德的光,還有另一股更加龐大、更加冰冷、卻充滿秩序韻律的力量,如同一個超乎想象的精密外腦,輔助著他那瀕臨崩潰的混沌星核進行著極其複雜的運算,引導著體內狂暴衝突的能量,勉強維係著那個危險的動態循環。
巡天者的“源數據庫”。
在這內外交困、生死一線的煎熬中,林夜的意誌被磨礪得更加堅韌,他對自身天賦的理解,對力量本質的認知,尤其是對那“寂滅”特性的感受,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深度。
毀滅的極致,便是歸於虛無。
而虛無……是否也是一種……開端?
某個瞬間,在這極致的痛苦與寂靜中,林夜的意識捕捉到了一絲玄之又玄的靈感。他的混沌星核,那包容萬物、化生萬法的本質,與蝕龍釘那歸於寂滅的終極指向,仿佛在兩個極端上產生了某種奇異的共鳴。
不是融合,不是壓製,而是……理解其存在,劃定其邊界,引導其流向。
如同大禹治水,堵不如疏。
他不再試圖用混沌星核的力量去強行湮滅或排斥那絲寂滅之力,而是開始以意識引導,在星核內部,開辟出一個極其微小、結構卻無比穩固的“囚籠”。這個囚籠的“牆壁”,是由他對混沌、對星辰、乃至對剛剛觸摸到的一絲虛空的理解,結合源數據庫提供的優化模型,共同構築而成。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將那一絲最為桀驁不馴的蝕龍釘寂滅本源,引導至這“囚籠”之中。
過程緩慢而痛苦,如同用燒紅的烙鐵在靈魂最敏感處雕刻。每一次引導,都伴隨著撕裂般的劇痛和意識渙散的風險。
但這一次,那寂滅之力在衝入這特製的“囚籠”後,雖然依舊躁動不安,瘋狂衝擊著壁壘,卻不再像之前那樣毫無規律地破壞他的生機。它被暫時地……約束了。
也就在這一刻,外界的生命維持裝置發出了平穩的滴聲,他的生命體征終於越過了最危險的臨界點,開始呈現出緩慢但堅定的回升趨勢。
他,從死神的鐮刀下,搶回了一條命。
……
當林夜再次睜開雙眼時,映入眼簾的是貞德那布滿疲憊與擔憂,卻在他醒來瞬間綻放出驚人光彩的絕美臉龐。
“林夜!”她的聲音帶著哽咽,緊緊握住他的手,仿佛生怕一鬆開他就會消失。
“我……沒事了。”林夜的聲音沙啞乾澀,卻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平靜。他感受著體內那脆弱卻已然成型的平衡,尤其是星核深處那個微小的、時刻需要他意誌維持的“寂滅囚籠”,心中並無太多喜悅,隻有一片冰冷的清醒。
蝕龍釘的威脅並未解除,隻是被延遲了。而且,因禍得福,他對寂滅之力有了初步的駕馭可能,但這力量如同雙刃劍,使用它的同時,也必然會被它侵蝕。
“你昏迷了整整三天。”霍震嶽沉穩的聲音傳來,帶著如釋重負,“基地的醫生說你能醒來,簡直是奇跡。”
林夜在貞德的攙扶下緩緩坐起,目光掃過醫療艙內的眾人——滿臉關切的暴熊王、眼神複雜的蘇芸、以及幾位身上帶傷卻神色堅毅的龍牙軍官。他微微點頭,最後目光落在了站在稍遠處的基地負責人凱爾·索恩和首席醫療官伊莎身上。
“感謝二位的援手。”林夜開口道,語氣誠懇。若非這個基地的先進醫療設施和那個神秘的“源數據庫”輔助,他此次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