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在這一刻失去了概念。
並非絕對的黑暗,而是某種更令人心悸的、色彩被剝離、規則被扭曲的“無”。裂爪族母艦爆炸後殘存的碎片,如同被無形之手抹除,悄無聲息地化為最基礎的粒子流,消散於這片被強行固鎖的空域。
禁錮林夜的,並非實體鎖鏈,而是九道由純粹“虛無”凝聚而成的軌跡。它們自那艘剛剛結束空間跳躍、通體由某種暗沉骨質與蠕動血肉拚接而成的怪異艦船前端射出——與其說是艦船,不如說是一座漂浮的、為某種恐怖存在量身定製的活體囚籠。
這九道虛空鎖鏈,沒有光芒,沒有能量波動,甚至不散發寒意,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周圍一切物質與能量的絕對否定。鎖鏈纏繞在林夜的四肢、軀乾和脖頸上,並未收緊,卻讓他體內那剛剛達成脆弱平衡的力量循環,瞬間陷入了近乎停滯的泥潭!
混沌星核的旋轉變得無比遲滯,仿佛被凍結在琥珀中的飛蟲。剛剛被初步馴服、用於強化攻擊的蝕龍釘寂滅之力,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鐵,發出無聲的尖嘯,瘋狂躁動,卻無法突破鎖鏈的禁錮。就連那滴一元重水提供的磅礴生機,流轉也變得斷斷續續。
最可怕的是,林夜感覺到自己的思維、甚至靈魂的波動,都在被這鎖鏈的力量緩慢剝離、湮滅!一種發自生命本源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湧上,要將他拖入永恒的沉眠。
“林夜!”
希望號內,貞德透過舷窗看到這一幕,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她不顧一切地想要衝出艦體,卻被霍震嶽死死攔住。
“彆出去!那是專門針對他的陷阱!你過去隻是送死!”霍震嶽獨眼赤紅,死死盯著監控畫麵。希望號的火控係統瘋狂鎖定那艘怪異的骨肉艦船,但所有攻擊在進入其周圍一定範圍後,都如同石沉大海,被那無形的虛空力場悄然吞噬。
骨肉艦船前端,如同花瓣般緩緩打開,露出一個深邃的洞口。洞口內,並非駕駛艙,而是一片蠕動著的、布滿詭異吸盤和慘白眼球的肉壁。一個模糊的、由純粹惡意凝聚而成的意念,跨越虛空,直接回蕩在附近所有生靈的意識深處:
“捕獲……‘鑰匙’……剝離……‘詛咒’……回歸……巢穴……”
這意念混亂而貪婪,目標明確——林夜,以及他體內的蝕龍釘!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或許是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或許是那虛空鎖鏈的禁錮之力刺激到了其最核心的本質,一直被林夜以混沌星核和源數據庫算法勉強約束的蝕龍釘殘片,終於徹底暴走!
嗡——!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精純、古老、充滿絕對寂滅意味的灰黑色能量,猛地從林夜心臟位置爆發開來!這股力量是如此恐怖,以至於那九道虛空鎖鏈都發出了細微的、仿佛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呃啊——!”
林夜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低吼,雙眼瞬間被純粹的灰黑色占據,再也看不到絲毫眼白與瞳孔!他的身體表麵,剛剛愈合的裂紋再次崩開,但流出的不再是鮮血,而是粘稠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灰黑色流體!
蝕龍釘的反噬,在這最危險的關頭,被外部更強的虛空力量引動,全麵爆發了!
此刻的林夜,仿佛成為了一個容器,一個戰場。一方是外來禁錮的虛空鎖鏈,要將他拖入虛無;另一方是體內失控的蝕龍寂滅之力,要將他從內而外徹底湮滅!他的意識在這兩股極端力量的碾壓下,如同狂風中的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骨肉艦船內的意念似乎也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更加狂熱的波動:“‘詛咒’活性……超乎預期……完美……樣本……必須……得到……”
鎖鏈的禁錮之力驟然加大,試圖強行將林夜拖向那打開的洞口。
“不——!”貞德淚流滿麵,聖光不受控製地透體而出,卻無法穿透希望號的裝甲。
霍震嶽一拳狠狠砸在控製台上,留下一個清晰的凹痕。暴熊王發出絕望的咆哮。
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人,心都沉入了穀底。主帥被擒,體內力量失控暴走,似乎已是絕境。
然而,就在林夜的意識即將被兩股力量徹底撕碎的刹那,一點微弱的藍光,再次於他意識的最深處頑強亮起。那是之前連接“源數據庫”時留下的印記,是“巡天者”科技與他自己頑強意誌的結合。
這藍光如此微弱,與蝕龍釘和虛空鎖鏈的力量相比,如同螢火與皓月爭輝。但它卻像一枚最精準的楔子,在兩者瘋狂角力的縫隙中,為林夜爭取到了一絲極其短暫的、清醒的間隙!
就是這一瞬間!
林夜那被灰黑色充斥的雙眼中,猛地閃過一抹近乎瘋狂的決絕!
抵抗?不!無論是虛空鎖鏈的禁錮,還是蝕龍釘的反噬,其力量層次都遠超他此刻能正麵抗衡的極限。唯一的生機,不在對抗,而在……利用!
利用這兩股足以毀滅他的力量,去攻擊彼此!或者說,引導它們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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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瘋狂到極點的念頭,成功率微乎其微,稍有差池,他就是第一個被餘波湮滅的塵埃。但此刻,他已彆無選擇!
“吞噬……不是掠奪……是……融合……是……駕馭!”
萬物吞噬者的天賦本能,在這生死關頭被激發到極致!那源於源數據庫的輔助運算模式再次被動激活,瘋狂計算著兩股毀滅性能量碰撞的可能軌跡與自身承受的極限!
“給我……轉!”
林夜用儘最後的意誌力,強行扭曲了混沌星核近乎停滯的運轉方向!他沒有試圖去控製任何一方,而是將星核本身,化作了引導這兩股洪流對撞的……河道!
轟!!!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怖湮滅,在林夜體內爆發了!
虛空鎖鏈的“虛無”屬性,與蝕龍釘的“寂滅”本質,如同冷水滴入滾油,又如同正反物質的相遇,發生了最劇烈、最根本的衝突!
林夜的身體成為了爆炸的中心!他體表的灰黑色流體瞬間汽化,皮膚、肌肉、骨骼在這內部爆發的毀滅性能量衝擊下,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詭異狀態,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瓦解!
“警告!目標能量反應急劇失控!超過捕獲上限!”骨肉艦船內傳來了急促的警報意念。那九道虛空鎖鏈,在內部湮滅的衝擊下,竟然開始寸寸斷裂、消散!
而林夜,則如同被一顆無形的恒星爆炸正麵擊中,身體化作一道扭曲的光影,以遠超想象的速度,向著與骨肉艦船相反的、那片充滿混亂小行星和能量風暴的“遺棄星域”深處,倒飛而去!
速度之快,甚至短暫突破了這片被封鎖的空間!
“追!不能失去‘鑰匙’!”骨肉艦船內的意念又驚又怒,立刻驅動艦體,撕裂尚未完全平複的空間,朝著林夜消失的方向急追而去!
希望號上,眾人呆呆地看著監控畫麵中那驟然爆發的光芒,以及林夜如流星般墜向深空的身影,還有那艘緊追不舍的恐怖艦船,大腦一片空白。
“追上去!無論如何,找到他!”霍震嶽第一個反應過來,嘶聲怒吼,希望號引擎過載,不顧一切地衝向那片危險的星域。
貞德擦去眼淚,聖光再次凝聚,目光堅定如鐵:“他一定還活著!”
星海深處,一場更加驚心動魄的追逐與求生,就此展開。而林夜,在引爆了體內的毀滅衝突後,是生是死,是獲得新生還是徹底沉淪,無人知曉。他的命運,如同他墜向的那片未知星域,被濃重的迷霧所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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