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屬通道內，林夜的話語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
“守夜人？”
霍震嶽獨眼銳利地掃視著周圍光滑的牆壁，仿佛想找出那個聲音的源頭。暴熊王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咆哮，妖力蓄勢待發。貞德握緊了戰旗，聖光本能地排斥著這種完全非生命體的存在形式。蘇芸則快速操作著腕式電腦，試圖捕捉任何一絲能量波動或數據流。
那個溫和卻毫無生氣的聲音再次響起，直接回蕩在每個人的腦海，無視了物理阻隔：
“是的，訪客。我是‘方舟’第七前哨基地的中央智能管理單元，代號‘守夜人’。根據《泛宇宙文明接觸守則》第7條修正案，在確認貴方文明潛力及意圖前，我無法授予更高權限，亦不能開放核心區域。”
聲音頓了頓，仿佛在觀察他們的反應，然後繼續道：“能突破‘柱神’的攔截場，並攜帶微弱的‘星靈’火種共鳴進入月背陰影區，證明諸位具備一定的特殊性與實力。但這遠不足以取信於‘方舟’。”
林夜眼神微動。對方不僅知道柱神，還感應到了火種方匣的微弱共鳴？這個基地的科技水平和對宇宙信息的了解，遠超地球，甚至可能超過他之前接觸過的任何文明。
“守夜人，”林夜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們無意冒犯，也並非乞求庇護的流亡者。我們為真相與合作而來。地球，我們的家園，正遭受荒牙族及其背後存在的侵襲。柱神的力量已經蔓延至月球軌道。我們有理由相信，你們‘方舟’基地的存在，與當前地球乃至太陽係麵臨的危機，存在某種關聯。”
他直接點明了關鍵，將被動轉化為主動。
通道內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遠處隱約傳來的能量管道嗡鳴聲。似乎“守夜人”在快速處理這番信息。
幾秒後，聲音再次響起，少了一絲程序化的平淡，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關聯……是的，存在關聯。但並非如你所想，我們是盟友或旁觀者。”守夜人的聲音帶著一種曆史的滄桑感，“‘方舟’計劃，是‘播種者’文明在麵臨無法抗拒的‘大過濾器’時，為延續文明火種而執行的最後方案。我們……是逃亡者的遺產，是守望者，也是……被追蹤者。”
大過濾器？播種者？逃亡者？追蹤者？
一個個陌生的詞彙衝擊著眾人的認知。蘇芸飛快地記錄著，這些信息可能顛覆人類對宇宙的整個理解。
“追蹤者……是柱神？還是荒牙族背後的存在？”林夜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柱神？”守夜人的聲音似乎帶上了一絲……譏誚？或者說，是一種麵對無知者的憐憫？“它們？它們不過是‘過濾器’蔓延過程中，被扭曲、腐化的可憐蟲，是更恐怖存在的爪牙與先鋒罷了。”
更恐怖的存在？！
連柱神都隻是爪牙？！
一股寒意瞬間席卷所有人！霍震嶽的臉色變得無比凝重，暴熊王也收斂了狂躁，貞德下意識地靠近了林夜一步，聖光微微波動。
林夜的心臟也是微微一沉。他早有預感，柱神並非最終的黑暗，但親耳從這樣一個高等文明的造物口中證實，感受截然不同。
“你說的‘大過濾器’，‘更恐怖的存在’，究竟是什麼？”林夜沉聲問道，這是他必須知道的真相。
守夜人再次沉默，這一次的時間更長。通道內的光線似乎都暗淡了幾分，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信息是一種力量，也是一種詛咒。過早接觸遠超自身層次的知識，可能導致認知崩潰，甚至引來……‘注視’。”守夜人的聲音帶著警告，“以你們文明當前的水平，知道得越多，毀滅得越快。”
“但我們已經被卷入其中！”林夜踏前一步，氣勢勃發，混沌星核微微震顫，散發出淩駕於當前能量層級的氣息，“被動等待毀滅，非我族性格。告訴我，敵人究竟是誰？我們是否有抗爭的機會？”
感受到林夜身上那股獨特而強大的氣息，守夜人的聲音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波動：“你的力量本質……很奇特。蘊含混沌，卻又包容星辰，甚至……觸摸到了一絲虛空的邊緣？不可思議。或許……你確實有資格知道一部分真相。”
它似乎做出了決定。
“所謂的‘大過濾器’，並非某個單一的敵人，而是一種……宇宙尺度的自然規律，或者說，是一種‘淨化機製’。當某個區域的文明發展達到某個臨界點，試圖探索多維宇宙、乾涉基本法則時，‘過濾器’便會被激活。其表現形式多種多樣，可能是物理常數的局部改寫，可能是維度塌陷，也可能是……如同你們所見的，某種基於‘虛無’和‘歸寂’概念的意誌具現化。”
“我們稱那種終極的、驅動‘過濾器’的意誌為——‘觀察者’。”
觀察者！
林夜記下了這個名詞。它聽起來比“柱神”更加抽象，也更加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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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神，是‘觀察者’意誌在物質世界的延伸和扭曲產物。而荒牙族這類掠奪文明，則是在‘過濾器’掃蕩過的廢墟中，適應了惡劣環境並走向毀滅道路的幸存者後代。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大過濾器’持續運作的證明。”
守夜人的話語，為眾人揭開了一幅黑暗而絕望的宇宙圖景：一個無情的“淨化”機製，一個冷漠的“觀察者”，以及無數在淨化中掙紮或墮落文明。
“播種者文明，我們的創造者，曾是一個輝煌的星河級文明。但在他們即將觸摸到九維空間的奧秘時，引來了‘觀察者’的注視，‘大過濾器’降臨。文明幾乎一夜之間崩塌。‘方舟’計劃，就是在最後時刻，向宇宙邊緣發射出的、承載著文明數據庫和基因火種的種子。我們第七前哨基地，原本的任務是監測太陽係這個相對‘偏遠’星域的文明發展，並在必要時提供‘啟蒙’，幫助新生文明規避‘過濾器’的觸發點，或者……在觸發後保留一絲火種。”
“但我們也失敗了。在抵達太陽係後不久，我們就遭到了‘觀察者’派出的追蹤者襲擊。基地嚴重受損，能量耗儘，大部分功能關閉，我隻能進入最低功耗的‘守夜’狀態，直到你們的到來，激活了基地的外部感應器。”
真相如同冰山一角，緩緩浮出水麵。方舟基地並非救世主，而是同樣掙紮求存的失敗者遺產。
“那麼，合作的基礎是什麼？”林夜沒有被這絕望的真相壓垮，眼神反而更加銳利，“我們有共同的潛在敵人——‘觀察者’和‘大過濾器’。我們需要你們的科技和知識，來應對眼前的危機柱神和荒牙族）。而你們……或許也需要我們這股‘變量’，來打破這持續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僵局。畢竟，按照你的說法，被動隱藏，最終也難逃‘過濾’。”
守夜人再次陷入沉默，似乎在以超越人類想象的速度計算著各種可能性。
良久，它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
“邏輯鏈成立。林夜，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變數。或許……‘播種者’文明等待的‘奇跡’，並非技術突破，而是如你這樣的、無法用常規定義的‘意外’。”
“基於此，我可以向你們開放部分非核心權限，提供有限的援助，包括基地的基礎醫療單元可用於治療你的重傷員），部分低威脅等級的科技藍圖，以及……關於太陽係內，‘觀察者’可能存在的其他‘眼線’的信息。”
“但記住，這既是機遇，也是巨大的危險。一旦你們接受了援助，就意味著真正步入了‘觀察者’的視野邊緣。未來的道路，將遠比你們想象的更加艱險。”
“現在，選擇權在你們手中。是接受這份危險的饋贈，直麵深空星海之下的終極黑暗？還是就此離開，回到地球，在有限的時光裡，等待或許注定的終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夜身上。
是擁抱未知的危險，換取一線生機？還是退回相對“安全”的絕境？
林夜幾乎沒有猶豫，他看向通道深處，仿佛能穿透層層金屬壁壘，看到那沉睡的基地核心。
他的答案，清晰而堅定：
“我們選擇……戰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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