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之心臟……”
當儀式的最後一絲光芒散去，林夜緩緩睜開雙眼時，殿堂內所有的荒牙族人都屏住了呼吸。他們敬畏地看著這個被“選中”的變量，看著他眼中那片深邃的、仿佛孕育著星辰生滅的混沌星雲。
沒有人說話。空氣仿佛凝固，隻剩下林夜自身那略顯急促的呼吸聲，以及他靈魂深處傳來的、億萬星辰同時崩塌又重組的宏大嗡鳴。
他成功了。他承載了荒牙族的文明核心。
但這成功，是以一種近乎毀滅的方式降臨的。
林夜的身體站得筆直，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神魂正在經曆一場何等酷烈的熔煉。荒牙族長達數萬年的曆史、文化、情感與意誌，化作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洪流，衝入了他靈魂的熔爐。
他“聽”到了。
不是通過耳朵，而是通過靈魂的直接共鳴。他聽到了荒牙族母星上，紫羅蘭色的海洋在風中吟唱的古老歌謠；他聽到了孩子們在綴滿星光的穹頂下，追逐著發光飛蟲時無憂無慮的笑聲；他聽到了藝術家在巨大的水晶壁上，用情感和火焰雕刻出第一幅壁畫時的狂喜與虔誠。
緊接著，這股溫暖的洪流瞬間被冰封。
他“感受”到了。
他感受到了“祂”降臨的那一刻，整個世界被灰色法則侵蝕的死寂；感受到了族人在絕望中看著親人化為冰冷怪物時的撕心裂肺；感受到了主母率領殘部，向著未知的黑暗星域發起決死衝鋒時，那響徹星海的、夾雜著悲鳴與戰吼的戰歌。
歡樂與悲傷，創造與毀滅，希望與絕望……無數種截然相反的情感，如同最狂暴的陰陽兩極能量，在他的神魂識海中猛烈對撞、擠壓、撕扯！
“呃……啊！”
林夜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嘶吼，一口紫黑色的血液從嘴角溢出。那血液中，仿佛有億萬星辰在生滅，散發出既神聖又汙穢、既純粹又混亂的詭異氣息。
“老大！”霍震嶽和暴熊王大驚失色，就要上前。
“彆動他！”祭司的聲音第一時間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這是儀式的一部分，是‘文明之心’與他靈魂本源融合的必然陣痛！讓他……獨自承受！”
祭司的眼中，閃爍著一種複雜的光芒。有擔憂，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狂熱的期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夜正在經曆的是什麼。那不是簡單的痛苦，那是一個文明的重量，壓在一個凡人的靈魂之上。
而林夜，正在用他那“萬物吞噬者”的天賦，硬生生地將這份重量，鍛造成自己的一部分。
他的混沌星核，就是那座無情的神魂熔爐。他將這些外來的情感與概念，沒有選擇地全部吞噬進來，然後用自身天賦的解析與轉化能力，強行將它們梳理、提純、壓縮，最終鑄造成一枚嵌入靈魂深處的、名為“荒牙文明”的烙印！
這是一個逆天而行的過程。任何一個環節出錯，他的靈魂都會被這股龐大的、格格不入的信息洪流徹底衝垮，變成一個連自我意識都無法保有的、隻會哀嚎的瘋子。
時間，在無聲的煎熬中流逝。
一炷香，一個時辰，一天……
林夜始終靜立在陣眼中央，一動不動，仿佛一尊正在被神明雕琢的石像。他的皮膚下，不時有微光流轉，那是混沌星核在超負荷運轉的證明。他的氣息忽強忽弱，時而如淵渟嶽峙，時而如風中殘燭。
荒牙族的戰士們，從最初的敬畏，到後來的擔憂，再到此刻，他們的眼神中隻剩下一種純粹的、名為“希望”的光芒。他們看著自己的領袖，看著那個被他們奉為“變量”的男人，默默地承受著他們整個文明的苦難。
他們沒有哭泣，也沒有祈禱。隻是靜靜地站著，仿佛用自己的沉默，為林夜分擔著這份重量。因為他們知道，林夜承受的每一分痛苦，都是在為他們爭取未來。
終於，當第二日的晨曦儘管在這顆星球上，陽光早已被“荒牙之心”的汙染染成詭異的暗紅色）透過殿堂的縫隙照入時，林夜緊繃的身體，緩緩放鬆了下來。
他再次睜開雙眼，眼中的混沌星雲已經平息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深邃而平靜的威嚴。
“我感覺到了……”他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異常沉穩，“他們的曆史，他們的藝術，他們的仇恨，他們的愛……一切都與我同在。我的靈魂，不再是我的了。它是我們所有人的。”
他緩緩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一團由無數光點構成的、形態不斷變幻的、散發著淡淡憂傷與不屈意誌的氣旋，在他掌心緩緩凝聚。那氣旋的核心，正是荒牙族文明最核心的概念——【對自由的永恒追求】。
“這就是……‘文明之心’嗎？”貞德走到他身邊，感受著那股並不排斥、反而有種莫名親切感的氣息，輕聲問道。
“不，這隻是很小的一部分。”林夜搖了搖頭，將那團氣旋重新收斂回體內，“這隻是‘索引’。通過它，我可以調動、運用整個文明的力量。但代價是，我必須時刻‘承載’著它。它既是我的武器，也是我的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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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祭司，眼神中沒有了迷茫，隻剩下冰冷的決然。
“告訴我，‘祂’的反應。”
祭司聞言，立刻躬身道：“就在您完成融合的瞬間，‘荒牙之心’的律動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紊亂。‘祂’的法則探針，第一次主動地、大規模地掃描了我們所在的整個星域。我們……被發現了。”
“被發現了？”霍震嶽皺眉。
“是的。”祭司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祂’無法理解我們為何會產生如此劇烈的、無法被歸類的‘數據擾動’。‘祂’就像一個精密的儀器，忽然間，它的係統中混入了一個無法解析的、會自我增殖的‘病毒’。現在，‘祂’正在調動整個星域的法則，試圖將這個‘病毒’隔離、清除、或者……徹底格式化。”
一場席卷整個星域的法則風暴，即將來臨。
而這，僅僅是開始。當“祂”真正鎖定林夜這個“行走的文明癌”，並判定其為必須根除的異常時，真正的戰爭，將從星域層麵，降臨到林夜的靈魂之上。
“來得好。”林夜的眼中，反而燃起了一絲灼熱的戰意，“我正愁，該怎麼把這個‘腫瘤’的‘位置’，主動發給‘祂’呢。”
他轉過身，看向殿堂外，那片依舊汙濁、但似乎不再那麼壓抑的天空。
“荒牙族，準備迎接審判吧。不是‘祂’對你們的審判，而是我對‘祂’的審判。我將帶著你們的文明，去撕開‘祂’那看似完美的法則外衣，讓祂也嘗嘗，被‘不確定性’啃噬的滋味！”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荒牙族人的耳中。那不是狂妄的宣言，而是一個背負著整個文明命運的戰士，在踏入戰場前，發出的冷靜而堅定的誓言。
從這一刻起，林夜不再僅僅是為了生存和複仇而戰。
他，就是戰爭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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