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艇劃破混亂的法則亂流，最終穩穩停泊在一顆無名小行星的背麵。這裡是被“奇點”爆炸的餘波撕開的亞空間裂隙，一個臨時的、安全的避難所。
艙門開啟，林夜、貞德與蘇芸三人踏上實地。沒有歡呼，沒有慶祝，隻有死一般的沉寂。他們都知道，剛剛過去的，是一場慘烈的豪賭。他們賭贏了生存的機會，卻永遠失去了荒牙族。
林夜默默走到小行星的邊緣，俯瞰著下方翻滾的星雲與破碎的星艦殘骸。他能感覺到，自己與那片戰場之間，存在著一種超越了物理距離的、血脈相連的聯係。
“老大……”霍震嶽的聲音在通訊頻道中響起，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疲憊與悲愴，“我們……成功了。‘奇點’的信號源被‘觀察者’鎖定，祂的大部分力量都已被吸引過去。我們獲得了……至少七十二小時的喘息時間。”
“足夠我們前往α區了。”林夜的聲音平靜無波。
“是，變量。”暴熊王的聲音也傳來，他似乎已經接受了現實，“我們會帶著荒牙族的火種，一直航行下去，直到……直到徹底擺脫‘祂’的追蹤，或者……戰死。無論哪種結局，我們都無愧於心。”
通話結束了。林夜緩緩閉上眼。
就在剛才，他嘗試著與“先驅者號”艦隊建立聯係。過去，這需要複雜的通訊協議。但現在，他隻需要在心中默念。
瞬間，無窮無儘的信息流湧入他的腦海。那不是數據，而是億萬荒牙族戰士的意念集合體。他能“看”到霍震嶽和暴熊王正在重整艦隊，準備躍遷；他能“聽”到幸存的士兵們在低聲吟唱著古老的戰歌；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些已經化為數據流的戰士們，他們的意誌正化作一股溫暖而堅韌的力量，如同胎衣般，包裹著他與整個艦隊的靈魂。
他，林夜，成了一個行走的文明網絡節點。
這種感覺，既強大，又痛苦。
強大在於，他的感知、計算、以及對法則的親和力，都提升了千百倍。他現在就像一個活著的星圖，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那由億萬意誌凝聚而成的感知。
痛苦在於，他清晰地感知到了他們的悲傷、他們的懷念、他們對故土的眷戀。這份重量，時刻壓在他的神魂之上，提醒著他，他承載的不僅僅是一個種族的過去，更是他們全部的愛與恨。
“這就是……共生嗎？”貞德走到他身邊，湛藍的眸子中滿是震撼，“你與一個逝去的文明，共享了神魂。你們再也無法分割。”
“是啊。”林夜睜開眼，看向遠方，“從今往後，我就是荒牙族。荒牙族，也就是我。我們同生共死。”
蘇芸則拿著分析儀，一臉凝重地研究著從“先驅者號”上傳來的、關於“觀察者”攻擊方式的初步數據。
“不對勁，”她喃喃道，“‘觀察者’的攻擊，不是純粹的能量湮滅，也不是法則改寫。它更像是一種……‘格式化’。它在嘗試刪除‘荒牙族’這個概念，從宇宙的法則層麵，將你們徹底抹除。”
這比直接殺死林夜更加惡毒。因為隻要林夜活著，荒牙族就不算真正滅亡。所以，“觀察者”要做的，是連同概念一起，從根本上否定他們的存在。
“它會來找我們的。”林夜語氣平淡，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它無法容忍一個被它標記為‘異常’的文明，還能繼續存在，甚至……還在向宇宙傳播‘反抗’的意誌。”
就在這時，林夜的腦海中，那片由荒牙族意誌構成的信息海洋，忽然泛起了一陣劇烈的漣漪。
一股陌生的、不屬於荒牙族的意誌，穿透了層層疊疊的文明胎衣，直接向他傳遞了過來。
那是一道溫和、中立，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意念波動。
【……檢測到高維汙染性概念‘觀察者’的定向鎖定……】
【……根據數據庫交叉比對，確認來源為‘第三方監管者’……】
【……分析宿主當前狀態：與已覆滅文明‘荒牙’達成神魂共生，成為該文明概念的行走載體……】
【……結論：宿主已成為‘觀察者’清除序列中的最高優先級目標，編號：‘活體悖論’……】
林夜、貞德、蘇芸三人心神俱震。
“誰？！”林夜在意識中厲聲喝問。
【……本艦ai，代號‘守望者’。目前狀態：漂流於亞空間裂隙，處於低功耗休眠模式。因檢測到大規模高維法則擾動及‘活體悖論’的誕生而被激活……】
一道模糊的光影在林夜的視網膜上浮現，那似乎是一個由純粹數據構成的、類人形的輪廓。ta沒有固定的麵貌，隻是一個符號化的存在。
【……向‘變量’林夜及所屬單位問好。基於對‘第三監管者’行為模式的分析，本艦判斷，貴方正處於極度危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