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號”的艦橋內，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晶體。
上一秒還充斥著狂喜與震撼的氛圍，已被一種冰冷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凝重所取代。林夜懸浮在中央，雙目緊閉，周身散發出的氣息比星際真空還要沉寂。
荒牙將軍凱恩那充滿毀滅與仇恨的戰爭記憶，如同最狂暴的星潮，被他以混沌星核為核心，強行納入體內。這並非簡單的吞噬，而是一場發生在靈魂深處的、艱苦卓絕的熔煉與重塑。
“他……他在‘鍛造’這件武器。”貞德的聲音帶著一絲敬畏，她聖光構成的光環變得極淡，生怕打擾到林夜，“將仇恨鍛造成守護的劍刃，將毀滅熔鑄為庇護的壁壘……林夜，他正在走的路，比我們想象的更加艱難。”
蘇芸緊盯著全息屏幕上瀑布般刷下的數據分析，臉色蒼白：“能量形態正在穩定……但他正在觸及一種……‘概念’的領域。混沌星核正在將荒牙的戰爭法則，從一種純粹的情緒與能量，轉化為一種可以被精確引導和釋放的……‘道’。”
就在此時，林夜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
他的瞳孔不再是純粹的黑色，其中仿佛有星雲在旋轉，有宇宙在生滅。一股遠比之前更加內斂、也更加危險的氣息，從他身上緩緩升起。
他沒有說話，隻是對著空無一物的艦橋前方，輕輕一揮手。
嗤——！
一道幾乎看不見的暗金色能量利刃憑空出現，精準地切割在遠處的能量測試靶上。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那塊足以抵擋主力艦主炮轟擊的合金靶板，如同被熱刀切開的黃油，無聲地化為兩半，切口光滑如鏡，邊緣甚至沒有一絲毛刺。
“好……好可怕的精準度與穿透力。”暴熊王看得眼皮直跳，“這比之前那招‘弑殺之爪’還要邪門！”
“這不是能量武器，這是‘概念’武器。”霍震嶽沉聲道，“林夜在那一瞬間，將‘斬殺’這個概念，通過荒牙的戰爭法則具現化了。他斬的不是物質，是‘存在’本身。”
林夜緩緩收回手，暗金色的利刃消散於無形。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這股源自荒牙族的力量，如今已經成為他武庫中一件可以隨心所欲取用的兵器。它依舊充滿了毀滅的氣息，卻被他牢牢掌控，不再反噬其主。
“‘觀察者’的鎖定……越來越近了。”林夜的聲音平靜，卻透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壓迫感，“它不再是掃描，而是在……‘品嘗’這片星域的空間波動。它在鎖定‘方舟號’的引力錨點。”
這句話讓所有人心頭一沉。這意味著，任何常規的、依靠空間跳躍逃離的方式，都等同於主動將自己的坐標發送給敵人。
“不能走直線，不能用標準躍遷！”蘇芸立刻反應過來，“我們需要一個……空間迷宮！一個它無法預測的、充滿了未知引力擾動的躍遷軌跡！”
“沒用的。”林夜搖了搖頭，目光投向那副巨大的星圖，“它的層次比我們高。在我們看來是混亂的軌跡，在它眼中可能依舊是一條清晰的直線。我們唯一的勝算，就是利用‘遮蔽’。”
“遮蔽？”貞德不解。
“星靈族母星，‘生命搖籃’，標記α。”林夜的指尖點在星圖的那個位置，“那裡是整個已知宇宙中，空間結構最不穩定、自然蟲洞和能量亂流最密集的區域之一。對於依賴精確空間計算的‘觀察者’來說，那裡就是一片……‘迷霧’。”
霍震嶽眼睛一亮：“你是說，去那裡打遊擊？借它的地利來躲貓貓？”
“不。”林夜的語氣斬釘截鐵，“我是要去那裡，把水攪得更渾。我們主動跳進它的狩獵場，然後在它的鼻子底下，拿走下一枚鑰匙。荒牙族的遺產讓我們有了對抗它的力量，現在，我們需要星靈族的遺產，來找到徹底擺脫它的方法。”
這是一個瘋狂到極點的計劃。深入敵後，主動挑釁，這已經超出了戰術的範疇，近乎於自殺。
“我反對！”蘇芸第一個激烈反對，“那裡的未知風險太多了！我們連‘生命搖籃’的基本生態和防禦體係都不知道！”
“我知道。”林夜看著她，眼神堅定，“正因為未知，所以‘觀察者’也無法完全掌控。而且，根據鐵腕提供的信息，星靈族的‘世界之心’，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與生命本源相連的神器。它或許……能乾擾‘觀察者’那種冰冷的規則感知。”
他轉向眾人，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我們進行一次史無前例的‘超弦靜默躍遷’。不進行長距離跳躍，隻在星域邊緣進行數次短距離、高曲率的連續躍遷。每一次躍遷，都利用附近恒星和行星的引力場進行乾擾，製造出虛假的軌跡。我們的目標，不是直接抵達‘生命搖籃’，而是在它的外圍區域，建立一個臨時的、無法被追蹤的坐標點，然後……步行過去。”
“步行？”暴熊王傻眼了，“老大，那可是星際航行啊！”
“對於我們來說，不是。”林夜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方舟號’的星靈族躍遷引擎，不僅可以進行空間跳躍，更可以進行高精度的亞空間滑行。雖然速度慢，但勝在隱蔽。在星靈族的‘後院’，這或許是我們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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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將主動權牢牢抓在手中的計劃。不逃，反而迎上去，在最危險的地方，開辟出一條生路。
經過一番激烈的討論和推演，蘇芸最終還是選擇相信林夜。她開始瘋狂地計算和模擬那條充滿了致命誘惑與未知風險的航線。
三天後，一切準備就緒。
“方舟號”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之前藏身的星域，沒有驚動任何任何人。它像一個幽靈，開始執行那條堪稱藝術品的“靜默躍遷”計劃。
第一次躍遷，利用一顆紅矮星的強烈耀斑作為掩護，艦船在耀斑爆發的瞬間，進行了一次百萬公裡的短途跳躍。光芒散去，他們已經出現在一個陌生的星區。
第二次躍遷，他們一頭紮進了一片稀疏的小行星帶，借助無數隕石的引力彈弓效應，再次改變航向。
每一次躍遷，艦船都會進入短暫的“隱身”狀態，切斷一切能量信號，如同深海中的潛艇。
林夜站在艦橋，雙眼緊閉，混沌星核高速運轉，與“方舟號”的導航係統融為一體，感知著周圍空間中每一絲一毫的漣漪。他就像一個經驗最豐富的獵人，在暴風雨來臨前，耐心地調整著自己的位置。
終於，在進行了七次連續不斷的“靜默躍遷”後，蘇芸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與興奮，在艦橋內響起：
“航線計算完成……我們……我們成功了。‘觀察者’的探測網絡，被我們成功甩開了至少百分之九十五的幾率。我們現在……位於‘生命搖籃’星域的外圍，距離星靈族母星不到三光年。”
眾人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然而，林夜的表情卻依舊凝重。
“不對勁。”他低聲道。
“什麼不對勁？”貞德問道。
“太安靜了。”林夜的目光投向舷窗外那片深邃的星海，“星靈族不是愛好和平的種族，他們的母星外圍，應該有無數的巡邏艦隊和預警哨站。但現在……這裡空曠得像個墳場。‘觀察者’……或許不隻是鎖定了我們，它……已經提前在這裡布下了天羅地網。”
話音剛落，艦船的預警係統驟然拉響了最高級彆的警報！
“警告！偵測到大規模、高規格能量反應！數量……無法估算！正在從四麵八方合圍！”
蘇芸的全息屏幕上，代表敵方艦隊的光點，如同夜空中驟然亮起的億萬星辰，從各個方向湧現，形成一個巨大的、密不透風的包圍圈！
為首的一艘通體漆黑、造型如同巨鯨般的星艦，緩緩駛出，其艦身上，鐫刻著一個冰冷、扭曲、仿佛由無數眼球構成的徽記。
一股比荒牙族更加古老、更加詭異、更加令人絕望的氣息，如同潮水般，從那隻艦隊中彌漫開來。
“歡迎來到‘生命搖籃’的墳場，渺小的‘變量’。”一個宏大、冰冷、不帶任何感情的精神波動，直接響徹在每個人的腦海中，“你們的氣運，到此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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