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艦靜靜地航行在一片扭曲的星海中。
與先前那片被“觀察者”規則汙染的混亂區域不同，這裡安靜得可怕。空間呈現出一種近乎凝固的灰敗色澤，星辰的光芒黯淡，仿佛隨時會熄滅。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冰冷的、如同墓碑般的死寂氣息。
“我們……已經進入δ0區域了？”蘇芸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chiffres的顫抖，她麵前的分析儀屏幕上，隻有一片代表未知與危險的混沌色彩。
林夜站在艦橋中央，雙瞳中的陰陽魚緩緩旋轉。他能感覺到，這片星域的“熵”值高得驚人。熵，是混亂與終結的度量。這裡，就像是宇宙的一個巨大墓場，所有文明、所有秩序，都已歸於沉寂。
“是的。”林夜的聲音平靜，“但這片墓場，也是我們唯一能找到答案的地方。”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一股無形的、冰冷刺骨的寒意，毫無征兆地穿透了探索艦的能量護盾，直接侵入每個人的意識深處。
這不是物理攻擊，也不是能量侵蝕。這是一種……“概念”的低溫。它剝奪感知，凍結思想，讓人不由自主地回憶起生命中最痛苦、最絕望的瞬間。
霍震嶽悶哼一聲，雙目赤紅，他看到了自己在末日初期，眼睜睜看著家人被變異獸撕碎，卻無能為力的場景。那股無力感，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撕裂。
暴熊王則發出了痛苦的低吼，他的意識被拉回了蠻荒星球，回到了部落被天災毀滅的那一刻。作為戰士，保護族人是他的天職，卻是他畢生的遺憾。
就連一向聖潔安寧的貞德，臉色也瞬間變得蒼白。她的意識深處，浮現出教會焚燒“異端”時的烈火，那些被扭曲的信仰和被迫害的無辜者，化作怨毒的囈語，衝擊著她堅定的意誌。
這是“觀察者”的反擊！它無法在物理層麵阻擋林夜，便選擇了最陰險的方式，從靈魂層麵發起攻擊，瓦解他們的心智，讓他們自相殘殺，或是不堪重負而亡。
“守住心神！”林夜厲聲大喝，他的聲音如同洪鐘，帶著一股鎮定的力量。
他自己也身處這場精神風暴的中心。無數記憶碎片在他腦海中閃現：地球的毀滅，親友的犧牲，與荒牙族的慘烈戰鬥……但這一次，林夜沒有沉溺於悲傷或憤怒。
他體內的混沌星核瘋狂運轉，將他所有的情緒與記憶，都投入了一個奇妙的熔爐。悲與喜，愛與恨，生與死……所有對立的概念在其中碰撞、交融，最終化為一種絕對的“無”。
他不再是林夜。
他就是混沌，是熵增，是萬物的終點，也是萬物的起點。
在這片絕對的“無”中，那股試圖凍結他思想的低溫，如同熱浪遇到了絕對零度，悄然消散，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
林夜猛地睜開眼，眼中一片清明，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精神攻擊隻是一場幻覺。
“林夜！”蘇芸驚喜地喊道，她的分析儀上，代表林夜生命體征的曲線依舊平穩如直線。
“我沒事。”林夜看向眾人，“這是‘觀察者’的絕招，一種基於高維規則的‘精神熵增武器’。它會放大我們內心的弱點與痛苦，誘導我們走向崩潰。但它對我們沒用。”
“為什麼？”霍震嶽喘著粗氣，從記憶的泥潭中掙脫出來。
“因為它不懂什麼是‘可能性’。”林夜緩緩道，“它隻會用既定的規則和邏輯去攻擊。而我們，尤其是我，是它規則之外的……‘變量’。我的混沌與吞噬，本身就是對它秩序的最大否定。”
他話音剛落，前方的空間突然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
一艘殘破不堪的探索艦，從裂縫中緩緩駛出。它的艦體上布滿了焦黑的傷痕，許多部位已經熄滅，但主艦橋的燈光依舊亮著。
“是聯邦的探索艦！”蘇芸立刻識彆出了對方的型號。
那艘艦的艦橋內，一名麵容憔悴、眼眶深陷的軍官，正死死地盯著他們。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戒備、警惕，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狂熱。
“未知飛船，報出你們的身份！”對方通過公共頻道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這裡是‘燈塔’號，奉聯邦最高指揮官淩劍霄之命，駐守δ0區域，任何未經許可的闖入者，將被視為敵人！”
林夜眉頭一挑。淩劍霄？他竟然也追到了這裡。
“我們是來尋找‘火種計劃’彙合點的。”林夜平靜地回應，“你們的指揮官如果還有理智，就應該下令停止無謂的抵抗，與我們合作。”
“合作？與你們這些帶來毀滅的異星人？”那名軍官冷笑一聲，語氣中充滿了被聯邦宣傳灌輸的偏見，“聯邦已經為你們準備了審判！所有靠近δ0的敵人，都將被淨化！”
話音未落，他艦橋的能量炮台開始充能，目標，正是探索艦。
“冥頑不靈。”林夜搖了搖頭。
他本不想與聯邦殘部為敵，尤其是在這片危險的區域。但對方的存在，本身就是對“觀察者”計劃的一種阻礙，一種變數。而現在，這個變數，似乎要站在“觀察者”那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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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夜沒有下令攻擊。
他隻是將掌心的“火種密鑰”展示在對方麵前。
“看看這個。”
那名聯邦軍官的攻擊動作一滯。他顯然也接收到了關於“火種密鑰”的情報。在看到那枚暗金色晶體的一瞬間，他眼中的狂熱和敵意，被一種巨大的震驚和茫然所取代。
“這……這是……”
“這是你們一直在尋找的答案，也是你們最高指揮官拚命想要銷毀的真相。”林夜的聲音透過空間，清晰地傳入他的腦海，“你們引以為傲的聯邦，不過是‘觀察者’棋盤上的一顆棋子。而你們，正在為這盤棋，獻上自己的生命。”
聯邦艦橋內，那名軍官痛苦地抱著頭。淩劍霄灌輸給他的信念，與眼前這枚來自失落文明的鑰匙所代表的真相，產生了劇烈的衝突。他的世界觀，在這一刻，瀕臨崩潰。
“開火！我命令你開火！”通訊頻道裡，傳來了淩劍霄歇斯底裡的咆哮。
但那名軍官，卻緩緩地、一寸一寸地，放下了手中的操作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