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艦如同一葉在宇宙風暴中飄搖的孤舟。
艦橋內,警報聲尖銳而持續,全息星圖上代表艦船位置的光點劇烈閃爍,幾乎要被狂暴的能量亂流撕碎。舷窗外,已無星辰,隻有無窮無儘、扭曲變幻的色彩洪流。那是被壓縮的時空,是法則失效的證明,任何物質一旦被卷入,都會在瞬息之間被分解為最基本的粒子,再重塑成無意義的能量泡沫。
“能量讀數……超出閾值三十七倍!”蘇芸的聲音被刺耳的電流聲切割得斷斷續續,她的雙手在控製台上化作殘影,十指以超越極限的速度敲擊著鍵盤,“引力場穩定器在哀嚎,空間護盾的韌性已經跌破了安全線!我們……我們可能撐不過下一個能量峰值!”
霍震嶽雙目赤紅,死死盯著那片吞噬一切光線的混沌。他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仿佛一尊隨時準備迎戰的雕塑。他能感覺到,那股混亂的力量正在不斷衝擊著艦船,每一次撞擊都像是要將人的靈魂從肉體中生生剝離。
“老板……還能堅持嗎?”他沉聲問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林夜站在艦橋最前方,仿佛與這片混沌融為一體。他沒有看蘇芸的數據,也沒有理會外界的喧囂,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與掌心“火種密鑰”的連接之中。
那枚暗金色的晶體,此刻已與他體內的混沌星核不分彼此。
他能“聽”到宇宙的哀鳴,“看”到法則的裂痕,“感受”到那些在維度亂流中沉浮的、無數文明的殘響。他們正在穿越的,不僅僅是物理意義上的蟲洞,更是一條概念上的“夾縫”——一個被“觀察者”判定為“無意義”、“不存在”的區域。
“它在害怕。”林夜輕聲開口,聲音在風暴中卻異常清晰。
“誰?”貞德扶住搖晃的控製台,聖劍的光芒為她抵禦著精神上的衝擊。
“‘觀察者’。”林夜緩緩道,“它在害怕我們選擇的這條路。這條路不在它的數據庫裡,不在它的規則中。它無法預測,無法計算,更無法……審判。所以,它動用了整個宇宙的力量,試圖將這條路從現實中抹去。”
這就是為何他們會陷入這片絕境。他們不是在航行,而是在與一位神隻的意誌進行角力。
“那我們……會死在這裡嗎?”暴熊王甕聲問道,他龐大的身軀因艦體的劇烈顛簸而不斷撞擊著牆壁,但他依舊死死守在貞德身後,如同一座移動的山巒。
“會。”林夜的回答斬釘截鐵。
艦橋內一片死寂。連蘇芸都停下了手中的操作,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但不是現在。”林夜的目光掃過每一位同伴的臉,最終定格在舷窗外那片毀滅性的色彩風暴上,“因為我們正在做的,是它最恐懼的事。我們正在用‘可能性’,在它的‘不可能’中,開辟出一條路。”
他將體內的能量催動到極致,混沌星核與“火種密鑰”一同旋轉,化作一個微縮的黑洞,瘋狂地吞噬著湧入艦橋的混亂能量。這些能量並未消失,而是在他體內經過一輪奇妙的轉化,變成了驅動“起源星圖”繼續推演的養料。
這是一場豪賭。
他賭的,是那些來自鐵血星河帝國、星靈族、乃至無數隕落文明所殘留的“可能性”,能夠彙聚成一股足夠強大的力量,撕開這片宇宙的帷幕。
“蘇芸,計算我們還能堅持的時間!”林夜大喝道。
“三分鐘!最多三分鐘!之後能量核心就會……”蘇芸的聲音充滿了絕望。
“夠了。”
林夜深吸一口氣,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頭皮發麻的決定。
“貞德,準備釋放你的信仰之力,不是防禦,是……獻祭!將你對光明的所有信念,化作最純粹的祈禱,注入‘火種密鑰’!”
貞德渾身一震,她不明白林夜要做什麼,但她選擇無條件信任。她雙手合十,口中開始吟誦古老的禱文。一縷縷璀璨的聖光從她身上溢出,不再是溫暖祥和,而是帶著一種神聖的、自我燃燒的決絕,如溪流般彙入林夜掌心的晶體。
“霍震嶽,暴熊王!啟動艦船所有能源,目標不是推進,是……製造一個‘奇點’!將我們所有的質量、能量、乃至生命印記,全部壓縮到艦首前方一點!我要在那裡,創造出一個‘不合理’的坐標!”
“明白!”兩人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執行命令。探索艦的尾部噴射出毀滅性的能量洪流,艦首前方,空間開始被強行扭曲、折疊,形成一個密度無限大的能量奇點。
“蘇芸,把這條航線的所有數據,所有計算,所有失敗的嘗試,全部導入我的意識!”
“正在……導入!”
無數的數據流如同決堤的洪水,衝入林夜的腦海。他的意識在瞬間被撐爆,混沌星海中掀起滔天巨浪。他看到了失敗的可能,看到了艦毀人亡的畫麵,看到了他們所有人在法則亂流中化為青煙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