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的意識從與貞德的精神鏈接中抽離,回歸現實。
“沉眠之穀”前,那片被標記為β的、“觀察者”活動高發區的方向,精神風暴的餘威依舊在虛空中震蕩,如同被巨獸踐踏過的沼澤,久久無法平息。霍震嶽的死,像一根刺,深深紮進了他的靈魂,但同時,也化作了一枚堅硬的勳章,佩戴在了他承載文明記憶的胸膛上。
他沒有絲毫猶豫,掌心的“火種密鑰”微微發燙,與他自身的意誌共鳴,指引著前進的方向。他邁開腳步,主動踏入了那片狂暴的、由純粹惡意與無數哀嚎構成的精神風暴中心。
如果說之前的風暴是試圖將他吞噬的海洋,那麼此刻,在他主動踏入後,這片海洋便為他掀起了滔天巨浪。
無數扭曲的、屬於不同種族的麵孔在風暴中閃現,他們張大嘴,發出無聲的尖嘯,試圖用最原始的恐懼瓦解他的心智。星靈族長老的悲歎、荒牙戰士的咆哮、甚至是一些林夜從未見過的、形態怪異的生物臨死前的詛咒,彙成一股無法想象的洪流,衝擊著他意識的堤壩。
換做任何一個心智不夠堅定的人,恐怕早已在這場靈魂的淩遲中徹底崩潰。
但林夜不同。
他體內的混沌星核不再是單純的吞噬熔爐,而是變成了一個包容萬象的奇點。他主動運轉起那剛剛領悟的、融合了悲憫與新生的“哀嚎”權柄。
那些足以撕裂尋常生靈心智的負麵情緒,湧入他身體的瞬間,便被他溫柔地“接住”。他仿佛一個耐心的傾聽者,聆聽著每一個靈魂最後的悲鳴,感受著他們未被“觀察者”收割殆儘的、對生命最本真的眷戀。
然後,這些充滿毀滅氣息的能量,開始在他體內發生奇妙的變化。悲傷被轉化為守護的意誌,憤怒被升華為不屈的火焰,絕望則沉澱為銘記的重量。最終,所有的情感都化作了最純粹的、如同晨曦般溫暖而堅韌的能量,反哺著他的靈魂與肉身。
他的氣息,在這場風暴中不僅沒有被削弱,反而節節攀升!
“一個……變量……竟然……”風暴中心,那片最濃鬱的惡意開始凝聚,一個模糊的、由純粹精神能量構成的巨大眼球虛影緩緩浮現。它代表著“觀察者”對這個“異常”的感知與審視。
“無法理解……無法定義……拒絕被……篩選……”
那眼球虛影中,傳遞出斷斷續續、充滿困惑與憤怒的意念。它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個有機生命體,能夠將它的“法則”玩弄於股掌之間。為什麼悲鳴與絕望,無法將其同化,反而成為了他力量的源泉。
“因為你錯了。”林夜迎著那精神巨眼的注視,平靜地開口。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整個風暴空間,“你不該試圖篩選和收割,你該去理解。正是因為有悲傷,快樂才顯得珍貴;因為有毀滅,守護才更有意義。你們的文明,恰恰死在了自己的絕對理性與冰冷規則之下。而我……”
他緩緩握拳,一縷縷由純粹情感轉化的、帶著微光的能量從他體表逸散出來,如同星辰誕生之初的輝光。
“我要為它們,找回那份意義。”
話音落下的瞬間,林夜的身影化作一道貫穿風暴的流光,主動撞向了那枚巨大的精神巨眼。
這不是力量的對撞,而是意誌的交鋒。
巨眼試圖用更強的惡意將他碾碎,但林夜的身體卻如同一塊堅韌的海綿,任由狂暴的能量湧入,然後將其轉化為守護與希望的光輝,再儘數返還。每一次碰撞,那精神巨眼便會黯淡一分,而林夜的身影則愈發璀璨。
【不……不可能!】
“觀察者”的意念第一次帶上了恐慌的色彩。它不明白,這個“變量”為何能觸及到它規則之外的領域。它試圖調動更多、更古老的文明哀嚎來淹沒他,但林夜隻是敞開懷抱,將這些悲傷一一“銘記”,轉化為自己的一部分。
最終,伴隨著一聲無聲的、相當於精神層麵上的“哀嚎”,那枚巨大的精神巨眼,寸寸碎裂,消散在了虛無之中。
籠罩著這片區域的精神風暴,如同退潮般,迅速瓦解。
林夜懸浮在原地,氣息平穩,隻是臉色略顯蒼白。這場交鋒,消耗了他巨大的心力。他不僅是在戰鬥,更是在進行一場前所未有的、對“情感”與“文明”的深度理解與實踐。
他緩緩睜開眼,看向“火種密鑰”。那枚晶體此刻正散發著前所未有的柔和光芒,與他建立了前所未有的緊密聯係。星圖投影再次浮現,但這一次,標記δ的“沉眠之穀”坐標,不再是遙遠的虛影,而是一條清晰可見、散發著點點星輝的路徑,仿佛在告訴他:路,就在腳下。
就在這時,那跨越星海的精神鏈接再次傳來貞德的聲音,這一次,不再是安慰,而是帶著激動與決然的戰報。
【林夜,霍震嶽的故事,已經傳遍了聯邦!】
【人們沒有哭泣,他們選擇了憤怒!各大基地的戰士們紛紛遞交請戰書,要求主動出擊,尋找‘觀察者’的下一個目標!龍組的基因戰士們,甚至開始主動融合‘燈塔’委員會收集的、蘊含著強烈正麵情緒的‘願力’,他們的力量正在發生蛻變!】
【聯邦科學院傳來消息,他們根據‘火種密鑰’的碎片信息,初步破解了月球‘守墓人’的部分防禦機製。蘇芸正在帶隊,準備進行一次更大規模的、針對‘觀察者’精神節點的精準打擊!】
【我們都記住了,霍震嶽是為了守護什麼而戰。現在,輪到我們了。】
林夜聽著貞德的敘述,嘴角,終於勾起了一抹發自內心的、帶著一絲暖意的笑容。
他明白了。
他的戰鬥,從來不是孤身一人。他承載著逝者的意誌,而他的戰友,正在用另一種方式,延續著這份戰鬥。他在“文明斷層帶”的深淵中,用悲傷與銘記點亮一盞燈;而他的同伴們,則在聯邦的星空下,用憤怒與希望,舉起了一把劍。
“告訴他們,”林夜在意識中回應,聲音平靜卻充滿了力量,“我在這裡,為他們斬斷前路的荊棘。他們要的答案,我會帶回來。”
【我們等你。】
精神鏈接緩緩斷開。林夜收回目光,重新投向那條通往“沉眠之穀”的星路。他知道,前方的挑戰隻會更加艱巨。
但他不再感到孤單與迷茫。
因為他已經找到了那條“第三條道路”的真諦——
以守護之心,承載萬古悲歌。
以不屈之誌,點燃希望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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