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號”的艦身劇烈地搖晃了一下，仿佛一頭紮進了粘稠的、充滿阻力的星際介質中。
前一秒，他們還在冰冷死寂的“湮滅回響”中航行，下一秒，舷窗外的景象就徹底扭曲、撕裂。空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泛起一圈圈不穩定的漣漪，最終“嘩啦”一聲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由無數彩色光帶和破碎幾何體構成的奇異空間。
“警報！警報！空間曲率異常，我們已脫離原定航線，進入未知區域！”蘇芸的聲音在艦橋內回蕩，她的雙手在控製台上快得幾乎出現殘影，“重力場紊亂，能量讀數……無法識彆！該死的，我們到底到了哪裡？”
林夜死死抓住艦長席的扶手，混沌星核在他體內瘋狂運轉，試圖穩定艦船的姿態。他能感覺到，這片空間的法則與他們熟知的宇宙截然不同，充滿了混亂、衝突，卻又蘊含著某種……原始而磅礴的生命力。
“歡迎來到‘文明斷層帶’，標記γ。”林夜的聲音沉穩，卻帶著一絲凝重，“根據‘起源星圖’碎片的最新演算，這裡是上一個宇宙紀元，諸神之戰的主戰場。”
“諸神之戰？”霍震嶽瞪大了眼睛，他看著舷窗外那些如同巨獸骸骨般漂浮的、造型奇異的星艦殘骸，“就是星靈族和荒牙族打得天昏地暗的地方？”
“不止他們。”林夜搖了搖頭，目光投向遠方，“這裡的殘骸，不屬於任何一個已知文明。有的充滿了神聖的符文，有的則銘刻著冰冷的機械代碼。它們屬於無數個在‘觀察者’的篩選中，被淘汰、被毀滅的文明。”
這番話讓艦橋內的氣氛愈發沉重。他們駛入的，不是一片普通的星域，而是一座巨大的、漂浮在宇宙中的墳場。每一塊殘骸，都是一段失落文明的墓碑。
“那就是‘寂滅墳場’……”貞德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她指著前方一片最為密集的殘骸區域，“傳說中，那裡是上一個紀元所有神隻隕落之地，空間被他們的怨念和神力徹底汙染，至今仍是生命的禁區。”
眾人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那片區域內，無數殘破的神像、斷裂的法則權杖、以及巨大到難以想象的生物骨骼交織在一起，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混合著神聖與腐朽的詭異氣息。
“我們得從旁邊繞過去。”蘇芸立刻建議，“任何靠近‘寂滅墳場’的飛船，都會被裡麵的能量亂流撕成碎片。”
然而，林夜卻搖了搖頭。
“不，我們必須進去。”他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然，“‘起源星圖’碎片正在劇烈震動，它感應到了什麼。那裡，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比命還重要？”暴熊王不解地問。
“另一把‘火種密鑰’的線索。”林夜的目光銳利如刀，“‘觀察者’把我們逼入了絕境，常規的航線已經沒用了。我們必須主動深入這片混亂，尋找變數。而最大的變數，往往就藏在最危險的地方。”
他下達了命令：“調整航向，目標——寂滅墳場邊緣。貞德，準備最強的精神護盾，這裡的能量會乾擾我們的感知。霍震嶽，啟動龍牙小隊的備用通訊頻道，隨時準備接應。蘇芸，監控所有能量波動，特彆是……神性與魔性力量交彙的地方。”
“明白！”
在林夜的指揮下，“昆侖號”像一頭謹慎的鯊魚，悄無聲息地滑入了這片禁忌之地。
甫一進入，一股混合著無數文明信息碎片的衝擊就撲麵而來。蘇芸的分析儀瞬間被海量的、矛盾的數據流塞滿，她痛苦地捂住額頭：“不行……太多了！希臘神話的神係、北歐的阿薩神族、東方古神的道韻、還有純粹的機械信仰……所有文明都在這裡留下了烙印，我的大腦快要過載了！”
“用‘起源星圖’碎片做過濾器！”林夜將自己的意識通過混沌星核，與蘇芸的精神鏈接，“它能辨彆出哪些是純粹的毀滅能量，哪些是……被封存的、未被汙染的‘種子’。”
在林夜的幫助下，蘇芸終於穩定了下來。她驚喜地發現，當過濾掉那些狂暴的毀滅信息後，一些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的“祈願”和“誓言”被篩選了出來。
“找到了！”她猛地指向屏幕上一個不起眼的坐標，“那裡……有一股極其微弱的、正在緩慢複蘇的意誌！它被層層封印在一艘叫做‘遠航者號’的星艦殘骸裡！”
林夜立刻將坐標共享給所有人。
“走！”
“昆侖號”迅速轉向，朝著那個坐標疾馳而去。
很快，一艘巨大的、如同天鵝般優雅的古典星艦殘骸出現在他們麵前。與周圍的狂暴不同，這艘船雖然破損嚴重，但其核心區域卻散發著一種寧靜而堅韌的氣息，仿佛風暴中心最平靜的孤島。
“就是這裡。”林夜站起身，“準備登陸。記住，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藏著致命的陷阱，無論是物理的，還是精神的。”
眾人穿上外骨骼戰甲，乘坐登陸艇緩緩靠近“遠航者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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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艘船的船體上，布滿了無數細密的、如同符文般的裂痕，但詭異的是，這些裂痕並沒有讓船體崩解，反而像是一種奇特的封印，將某種東西牢牢地鎖在了裡麵。
登陸艇剛剛停穩，甲板上一個由光芒構成的、半透明的身影便緩緩浮現。
那是一位身穿古典宇航服的女性，麵容模糊，看不真切，但她的聲音卻清晰地回響在每個人的腦海中：
“外來者……你們不該來這裡……這裡是囚籠，亦是墳墓……”
“我們是來尋找火種的人。”林夜上前一步，將自己的來意和盤托出，“我們知道‘觀察者’的存在，我們知道它在篩選和收割文明。我們不想成為下一個。”
光芒中的女性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審視著林夜的靈魂。
“又一個……‘變量’……”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與欣慰，“‘遠航者號’文明，也曾像你們一樣，以為掌握了真理，以為能逃脫命運的審判。我們建造了這艘方舟，試圖在宇宙中尋找新的家園，卻最終……淪為了‘觀察者’遊戲中的棋子。”
“我們想知道，你們是否留下了對抗它的方法？”貞德急切地問道。
“我們留下了一顆‘種子’。”女性的身影開始變得不穩定，“那不是武器，也不是代碼。它是一種……‘理念’。一種足以顛覆‘觀察者’篩選規則的、全新的可能性。我們稱它為……‘自由意誌’。”
隨著最後一個字的吐出，光芒猛地收斂，重新沒入“遠航者號”的船體。
“種子……自由意誌？”霍震嶽一愣，“這算什麼玩意兒？能吃嗎？”
“比能吃的東西更珍貴。”林夜的眼中卻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它不是物質，也不是能量。它是一種……被‘觀察者’定義為‘無效數據’，將被徹底清除的東西。”
他看向眾人，一字一句地說道：“‘觀察者’篩選的是符合它規則的‘正確’文明，而我們，要成為‘錯誤’本身。我們要用‘自由意誌’，去汙染它的算法，去打破它的劇本！”
“怎麼做？”蘇芸追問。
“找到它，喚醒它。”林夜指向“遠航者號”，“它就在這艘船的核心，被曆代船長以生命為代價封印至今。我們去把它取出來。”
登陸艇緩緩駛向“遠航者號”的船艙。這一次，他們將要麵對的，不是一個帝國的遺產，而是一個失落文明最後的、也是最偉大的賭注。
盜火者的征途，不再僅僅是掠奪。
他們要盜取的，是足以改寫宇宙劇本的、名為“自由”的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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