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裂縫在身後徹底彌合的瞬間,所有來自“源初陰影”囚籠的恐怖壓迫感與冰冷死寂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真空的、帶著微弱輻射塵埃氣息的虛無感。林夜和貞德如同兩顆被拋出的石子,在慣性作用下,翻滾著墜向一片未知的黑暗。
林夜意識模糊,身體如同被拆散重組過一般,每一寸骨骼、每一條肌肉纖維都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強行引導“觀察者”的靜默光柱與“源初陰影”的吞噬之力對撞,又承受了暴熊王自爆的近距離衝擊,即便有心光和七鑰之力護體,他的本源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額心的光痕黯淡無光,如同風中殘燭,胸前的七鑰晶體旋轉緩慢,表麵布滿了細微的裂痕。他勉強維持著一絲清明,試圖控製墜落的方向,但體內的能量已近乎枯竭。
貞德的情況稍好,但同樣不容樂觀。聖光在之前的連番惡戰和終極對峙中消耗巨大,此刻隻能勉強包裹住她和林夜,減緩墜落的速度。她臉色蒼白如紙,金色的長發沾染著塵埃與乾涸的血跡,湛藍的眼眸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恍惚,以及……深不見底的悲傷。暴熊王最後那決絕的自爆身影,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腦海。
不知墜落了多久,仿佛永恒,又仿佛隻是一瞬。終於,一片微弱的光源出現在下方黑暗中。那並非恒星的光芒,而是一種更加分散、更加冰冷的,如同無數破碎鏡麵反射出的、來自遙遠星係的餘光。
砰!砰!
兩人重重地砸落在某種堅硬而粗糙的表麵上,激起一片塵埃。貞德悶哼一聲,強忍著劇痛,第一時間撲到林夜身邊,將所剩無幾的聖光注入他體內,檢查他的傷勢。
“林夜!你怎麼樣?”她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
林夜咳出幾口帶著內臟碎片的暗金色血液,艱難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貞德寫滿擔憂與悲慟的臉龐,以及她身後那片荒涼到極致的景象。
他們落在了一片廣袤無垠的、由無數巨大金屬和晶體碎片構成的“大地”上。這些碎片形態各異,有些還能看出星艦的龍骨或城市建築的輪廓,但大多已扭曲變形,覆蓋著厚厚的宇宙塵埃和冰晶。極遠處,一些破碎行星的殘骸如同沉默的巨獸,漂浮在虛空中。更遠方,稀疏的星點閃爍著冷漠的光。這裡沒有大氣,沒有聲音,隻有絕對的真空和刺骨的深寒。這是一片被遺忘的、死亡的星域墳場。
“我……沒事。”林夜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他掙紮著想要坐起,卻牽動了全身的傷勢,疼得倒吸一口冷氣。他環顧四周,心沉到了穀底。起源星圖在這裡受到了嚴重乾擾,隻能顯示一片模糊的、標記為“未登記星骸帶”的區域,無法提供任何有效的坐標指引。他們徹底迷失了。
“暴熊他……”貞德的聲音哽咽,淚水無聲地滑落,在真空中瞬間凝結成冰晶。
林夜沉默地閉上了眼睛,胸口一陣劇烈的絞痛,遠比身體的創傷更甚。霍震嶽、蘇芸、深空號上的隊員、還有暴熊王……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在腦海中閃過,最終定格在暴熊王那混不吝卻無比可靠的笑容,以及最後那聲咆哮和決然自爆的光芒上。代價……太沉重了。
“他不會白死。”林夜睜開眼,眼中燃燒著壓抑的火焰,那火焰深處,是刻骨的仇恨與更加堅定的決心,“這筆債,我們會連本帶利,向‘觀察者’和‘陰影’討回來!”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真空,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悲慟,開始審視自身。傷勢極重,能量近乎枯竭,但……並非沒有轉機。在與“陰影”和“觀察者”的終極對抗中,尤其是在最後引導兩股力量對撞的瘋狂舉動中,他的心光與七鑰之力被逼迫到了極限,反而有了一絲極其微妙的蛻變。那是一種對“存在”與“虛無”、“秩序”與“混沌”本質更加深入的、近乎本能的理解。隻是現在傷勢太重,無法仔細體悟和運用。
“必須先恢複。”林夜看向貞德,“我們需要能量,需要時間。”
貞德點了點頭,抹去臉上的冰淚,聖光雖然微弱,卻重新變得堅定。她開始利用殘存的聖光,在兩人周圍構築一個簡易的、可以維持基本生命活動的庇護所,同時嘗試從稀薄的宇宙輻射和星骸中汲取微弱的能量。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林夜盤膝而坐,全力運轉混沌星核殘存的力量,引導心光緩緩修複著身體的創傷。七鑰晶體也在緩慢自愈,尤其是那枚記錄著文明軌跡的第七密鑰,似乎對這片星骸墳場的環境產生了一種奇特的共鳴,隱隱吸收著碎片中殘留的、早已消散的文明信息流,補充著自身的損耗。
數日後,林夜的傷勢穩定下來,雖然遠未恢複巔峰,但至少有了基本的行動能力。貞德的聖光也恢複了一些,庇護所更加穩固。
兩人開始探索這片星骸地帶。他們如同幽靈般,在巨大的金屬殘骸間穿行。這裡寂靜得可怕,隻有他們的腳步聲在真空中無聲地傳遞。他們發現了更多文明的痕跡:刻在合金板上的陌生文字、破碎的雕像、凝固的能量核心……所有這些,都無聲地訴說著曾經的輝煌與突如其來的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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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像是一個巨大的戰場遺跡,或者……墳場。”貞德輕聲道,聖光拂過一塊刻著悲傷麵容的浮雕。
林夜沒有說話,他的注意力被前方一處異常所吸引。那裡,在一片相對平坦的、由戰艦裝甲鋪就的“廣場”中央,矗立著一座相對完好的、風格奇特的錐形建築。建築表麵覆蓋著厚厚的塵埃,但隱約可見其材質並非金屬,而是一種暗紫色的、仿佛天然水晶般的物質。最奇特的是,建築頂端,一枚拳頭大小、不斷緩慢旋轉的、散發著柔和乳白色光暈的晶體,正靜靜地懸浮著。
那光暈的頻率……與林夜的“心光”,以及之前在“靜默禁區”感受到的“啟明族”遺留的“淨化心光”雛形,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那是……?”貞德也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波動。
林夜小心翼翼地靠近,心光印記微微發熱,與那乳白色晶體產生了清晰的共鳴。當他走到建築腳下時,晶體突然投下一道光束,在他麵前形成了一幅殘缺的星圖投影,以及一段斷斷續續的信息流:
【……檢測到同源‘心光’波動……身份驗證通過……】
【……歡迎來到,‘守望者’前哨站–編號k7……】
【……數據庫嚴重損壞……僅存最後記錄……】
【……警告……‘收割者’艦隊已越過‘斷層帶’……目標……生命搖籃區域……】
【……‘觀察者’協議……未響應……請求支援……失敗……】
【……啟動最終預案……分散‘文明火種’……等待……變量……】
【……坐標……已發送……祝……好運……】
信息流到此戛然而止,星圖投影也閃爍了幾下,徹底消散。但那枚乳白色晶體,卻緩緩飄落,最終懸浮在林夜麵前,散發出溫暖而充滿希望的氣息。
林夜伸出手,晶體自然而然地落入他的掌心。觸感溫潤,內部蘊含著精純的、與“心光”同源的能量,以及一段更加清晰的坐標信息——那並非指向某個具體星球,而是一個模糊的、被稱為“生命搖籃疑似區”的廣闊星域方位!
“守望者?收割者?”貞德眉頭緊鎖,“這又是什麼?難道除了‘觀察者’和‘陰影’,還有其他的勢力?”
林夜握緊手中的晶體,感受著其中蘊含的信息與能量,眼中光芒閃爍。這枚“守望者”遺留的晶體,不僅補充了他部分消耗的心光之力,更重要的是,它揭示了更加複雜的宇宙格局!“觀察者”似乎並非唯一的“執法者”,這個“收割者”聽起來更加具有侵略性。而“生命搖籃區域”……會不會與地球有關?
“看來,我們知道的還遠遠不夠。”林夜沉聲道,“‘觀察者’、‘陰影’、現在又多了‘守望者’和‘收割者’……這個宇宙,比我們想象的更加危險,也更加……複雜。”
他抬頭望向那片被標記為“生命搖籃”的遙遠星域,一個新的目標在心中逐漸清晰。必須去那裡!不僅是為了尋找可能的生機和答案,更是因為,如果“收割者”的目標真是那裡,那麼地球乃至人類文明,可能正麵臨著前所未有的、來自星海的直接威脅!
“恢複力量,然後出發。”林夜的聲音斬釘截鐵,“去那個‘生命搖籃’區域!我們必須趕在‘收割者’之前,弄清楚一切!”
貞德重重地點了點頭,聖光再次變得堅定。失去了戰友,迷失了方向,但前路卻更加清晰地展現在眼前。儘管布滿荊棘,但希望的火種,從未熄滅。
在這片寂靜的星骸墳場中,幸存的兩人,帶著犧牲者的遺誌,即將踏上新的、更加波瀾壯闊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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