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者消散,融入方舟,這座巨大的文明墓穴陷入了更深沉的死寂。唯有林夜體內那初步煉化的“織亡者”核心,與方舟維係著一絲微弱的、血脈般的聯係,讓他能模糊感知到這座龐然大物正在緩慢而不可逆轉地走向衰亡。
“時間不多了。”林夜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目光掃過周圍那些光芒暗淡的文明墓碑,“蘇芸,艾隆,貞德,我們分頭行動,儘可能掃描記錄還能讀取信息的墓碑,重點是科技藍圖、宇宙見聞、尤其是關於其他火種密鑰和‘觀察者’的直接記載。霍司令,希望號做好接應準備,我們隨時可能撤離。”
“明白!”眾人齊聲應道,深知此刻分秒必爭。
林夜率先走向距離最近的一塊墓碑。那墓碑形似一株枯萎的、由水晶構成的巨樹,散發著微弱的生命波動。他將手掌按在墓碑表麵,混沌星核運轉,神識小心翼翼地探入。
刹那間,他仿佛置身於一個生機勃勃的綠色世界,那裡的智慧生命與植物完美共生,整個文明建立在一種獨特的“生命能量”循環之上。他看到這個文明如何培育出跨越星係的巨大植物網絡,如何與星球意識對話……但緊接著,畫麵急轉直下,一種無法理解的“生命枯萎”現象蔓延,所有的植物網絡迅速衰敗,智慧生命的意識也隨之消散,整個文明在極短時間內歸於死寂,隻留下這棵記錄了最後哀傷的水晶墓碑。
【文明代號:青靈族。毀滅原因:未知法則級生命熵增效應。危險標記:疑似觸及‘觀察者’定義的‘生命形態界限’。】
一段冰冷的信息流入林夜意識,同時湧入的還有大量關於生命能量應用、植物基因編譯的尖端知識碎片。林夜迅速將這些信息剝離、儲存,重點記下了那個“生命形態界限”的標記。這似乎暗示了“觀察者”的某種篩選標準。
他沒有時間沉浸感悟,立刻轉向下一塊墓碑。這塊墓碑像是一麵不斷流動的沙盤,上麵有無數光點在模擬著星辰的運行。神識探入,他看到了一個癡迷於計算和預測的文明,他們建立了覆蓋整個星係的龐大計算矩陣,試圖推演宇宙的終極命運……最終,計算矩陣得出了一個讓整個文明陷入絕望的答案,所有個體在得知“真相”後選擇了集體意識格式化,文明自我終結。
【文明代號:推演者。毀滅原因:認知崩潰,自我終結。危險標記:觸及‘命運禁忌’,窺見‘觀察者’預設之終局。】
又是一段令人心悸的信息,附帶了一些高維數學和宇宙常數推演的深奧知識。林夜眉頭緊鎖,“觀察者”的陰影似乎無處不在,它以某種絕對的規則,扼殺著任何可能觸及真相或超越界限的文明。
另一邊,蘇芸利用她的分析儀,高效地掃描著那些結構相對簡單、信息保存較為完整的科技側文明墓碑,記錄下大量的工程學、材料學、能量核心技術的藍圖,雖然大多殘缺,但任何一點都遠超人類現有科技水平。
艾隆則對一塊散發著柔和星輝的、類似星靈族風格的墓碑產生了強烈共鳴。他通過“群星之語”碎片與之連接,看到了一段關於某個古老星域文明如何利用星辰之力編織命運,最終卻因試圖強行扭轉某個注定的“恒星寂滅”事件而遭到反噬,整個文明被失控的星辰力量撕碎。這段信息讓他對星靈族的傳承和星辰力量的本質有了更深的,也更為謹慎的理解。
貞德在一塊銘刻著無數英勇戰鬥浮雕的墓碑前駐足,她感受到的是不屈的戰意和最終悲壯的犧牲。這個文明似乎在與某種看不見的敵人戰鬥到最後一人,墓碑記錄了他們可歌可泣的抵抗史,但敵人究竟是什麼,卻沒有明確記載,隻有一片模糊的、令人不安的陰影。貞德的聖光在與這股戰意共鳴中,似乎也多了一絲曆經滄桑的堅韌與決絕。
眾人爭分奪秒,如同在時間的流沙上搶奪文明的珍珠。林夜憑借著混沌星核的強大兼容性,效率最高,短短時間內已接觸了十數塊墓碑,獲取了海量的、駁雜的、卻極具價值的信息碎片。他對“觀察者”的模糊輪廓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那似乎是一種維護宇宙某種“平衡”或“實驗規則”的至高機製,冷酷而無情。
同時,他也確認了火種密鑰並非隻有vii號。從幾塊墓碑的零星記載中,他得知鐵血星河帝國至少散播了十二枚以上的火種密鑰,它們如同種子,飄散在宇宙的各個角落,記錄著“起源星圖”的不同碎片,指向可能的出路。
“林龍首!希望號報告,方舟外部能量護盾波動極其劇烈,局部區域已經開始崩潰!有未知的高強度空間輻射泄漏!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霍震嶽焦急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同時希望號傳來的外部監控畫麵顯示,方舟那巨大的銀色外殼上,開始出現蛛網般的裂痕,幽暗的太空背景中,似乎有某種無形的“視線”正在掃過這片空域,讓人不寒而栗。
“觀察者……”林夜心中一凜,那種被某種至高存在注視的毛骨悚然感再次浮現,雖然微弱,但確實存在。記錄者的警告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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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停止掃描,立刻向入口集結!”林夜果斷下令。
眾人立刻從各自的墓碑前撤回,臉上都帶著意猶未儘和凝重。這次的收獲巨大,但帶來的壓力和危機感也更甚。
“走!”林夜一馬當先,沿著來時的階梯衝向上層大廳。貞德、蘇芸、艾隆和傷勢稍緩的暴熊王緊隨其後。
上層大廳依舊是一片狼藉的機械殘骸。林夜嘗試通過體內那絲聯係溝通方舟的控製係統,勉強開啟了一條通往外部通道的捷徑。沿途,可以看到方舟內部許多區域已經徹底黑暗,能量管道不時爆出火花,整個結構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隨時會解體。
有驚無險地穿過數道正在失效的隔離門,眾人終於看到了來時的那條金屬通道出口,希望號小型登陸艇的輪廓在出口的光亮處隱約可見。
就在眾人即將衝出通道,踏上登陸艇的瞬間!
異變陡生!
整個方舟猛地一震,一股遠比之前“織亡者”暴走時更加恐怖、更加恢弘、仿佛源自宇宙本源的龐大意誌,如同無形的潮水般掃過整個空間!
哢啦……轟隆!
通道兩側的金屬牆壁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頭頂的穹頂開始大麵積坍塌!不是物理結構的崩潰,更像是構成這片空間的底層規則正在被強行抹除!
“快!”林夜暴喝一聲,混沌之力化作一股推力,將貞德、蘇芸等人猛地推向登陸艇入口,他自己則轉身,雙臂張開,混沌星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一個巨大的、扭曲的混沌力場在他身後展開,強行撐住了即將徹底湮滅的通道入口!
他看到,在通道深處,那無儘的黑暗之中,仿佛有一雙……不,是無數雙冰冷、漠然、如同星辰本身的眼睛,緩緩睜開,淡淡地“瞥”了這邊一眼。
僅僅是這一“瞥”,林夜撐起的混沌力場就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玻璃,布滿了裂痕!他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金色的血液,那是本源受創的跡象!
“林夜!”已經登上登陸艇的貞德驚呼,想要衝回來。
“彆過來!啟動引擎!最大功率躍遷!”林夜頭也不回地吼道,他將體內剛剛煉化的、屬於方舟和“織亡者”的本源力量毫無保留地燃燒,注入混沌力場,同時將剛剛從那些文明墓碑中獲取的、關於空間穩定和規則對抗的零星感悟強行應用!
混沌力場上的裂痕彌合了少許,但那股無形的湮滅之力依舊在持續壓迫!
登陸艇引擎發出過載的轟鳴,尾部噴射出耀眼的藍光。
就在登陸艇即將彈射出去的刹那,林夜用儘最後力氣,將一樣東西猛地拋向艇內,正是那枚火種密鑰vii!
“帶著它走!”
下一刻,混沌力場徹底崩碎!恐怖的規則湮滅之力吞噬了林夜的身影,並將整個通道入口連同後方大片的方舟結構一同化為最基本的粒子流!
“不——!”貞德的悲鳴被劇烈的加速g力打斷。
登陸艇險之又險地衝出了崩潰的方舟,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瞬間啟動躍遷,消失在扭曲的時空之中。
就在他們消失的下一瞬,那片原本懸浮著巨大“方舟”的宇宙空域,徹底化為一片虛無的“空洞”,連空間和時間的概念都仿佛被抹去。隻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的“注視”,在那片空洞上停留了片刻,然後悄然隱去。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隻有希望號的艦橋上,響徹著貞德壓抑的哭泣和蘇芸等人不敢置信的呼喊,以及那枚懸浮在空中的、微微閃爍著暗金色光芒的火種密鑰,證明著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切,並非幻覺。
林夜,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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