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要塞外圍,冰冷的虛空中,林夜懸空而立。他沒有穿戴任何宇航設備,周身縈繞著淡淡的混沌光暈,將宇宙的真空與輻射隔絕在外。在他前方數公裡處,一座由純粹能量構成的、複雜而優雅的幾何平台靜靜懸浮,這是那兩艘“守護者”艦船應林夜要求構建的會麵場所。
平台對麵,一道柔和的藍色光柱落下,光柱中,一位身影緩緩凝聚成形。
他或者說它)的身形與人類近似,但更加修長完美,皮膚呈現出淡淡的玉石光澤,穿著一身看似簡潔、實則流動著無數細微光符的長袍。他的麵容英俊而平和,一雙眼睛如同最純淨的藍寶石,蘊含著無儘的智慧與歲月的滄桑。他周身散發著與那兩艘艦船同源的、溫和而強大的生命能量波動。
“向您致意,星炬的點燃者,人類的領導者。”守護者微微頷首,聲音直接回蕩在林夜的心間,使用的是純正且帶著古韻的華夏語,“我是‘守護者序列’的巡遊長老,您可以稱我為‘艾爾’。”
“林夜。”林夜言簡意賅地報上名字,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對方。混沌星核微微運轉,感知著對方的一切。能量層級深不可測,但確實沒有絲毫惡意,隻有一種近乎旁觀者的好奇與……一種難以言喻的審視。
“林夜閣下,”艾爾的聲音帶著一絲讚賞,“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於這片荒蕪的星域點燃文明的火炬,並成功擊退‘墳場哨兵’的初次探查,您的族群展現了非凡的潛力與韌性。”
他果然知道寂靜墳場,甚至對剛剛發生的戰鬥一清二楚。林夜心中警惕不減,直接問道:“艾爾長老,請問‘守護者序列’為何而來?這片星域,以及那座‘寂靜墳場’,又究竟隱藏著什麼?”
艾爾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仿佛早已預料到這個問題般的微笑:“我們為‘觀察’與‘記錄’而來,林夜閣下。守護者序列的使命,是巡遊萬千星河,見證文明的興衰起伏,記錄下它們在浩瀚宇宙中留下的每一個足跡。我們本身,極少直接乾涉文明的自然進程。”
他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虛空,望向了遙遠的小行星帶方向:“至於‘寂靜墳場’……它是這片星區一個古老的傷疤,一個失敗的紀念碑。那裡埋葬的,不僅僅是某個特定文明的殘骸,更是多種不同進化道路在麵臨‘終極篩選’時,走向終結的證明。”
“終極篩選?”林夜捕捉到了這個與火種密鑰信息中“篩選”對應的詞。
“是的,篩選。”艾爾的聲音變得有些縹緲,“宇宙並非一片祥和的田園,它存在著某種……更高的規則,或者說,一種我們稱之為‘大過濾器’的機製。任何文明,當其發展達到某個臨界點,試圖觸及宇宙的本源奧秘時,便會引來‘注視’。理性走向極致的,情感陷入瘋狂的,甚至試圖融合二者尋找平衡的……無數文明前赴後繼,最終大多都化為了墳場中的一部分,成為了被‘觀察’和‘收割’的數據。”
這番言論,與火種密鑰的警告高度吻合,但似乎又多了一層含義。林夜不動聲色地問:“那麼,‘守護者序列’成功通過了篩選?”
艾爾微微搖頭,藍寶石般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不。我們並未‘通過’,而是……我們選擇了另一條路。我們放棄了‘飛升’,放棄了成為更高級存在的渴望,轉而將自身定位為文明的‘守望者’與‘記錄者’。我們收斂了所有的鋒芒,將文明之火維持在一個既不會熄滅,也不會過於耀眼引來注視的‘靜默’狀態。某種程度上,我們……逃避了篩選。”
逃避?這個答案讓林夜有些意外。一個如此先進的文明,選擇的是避世和記錄?
“所以,你們前來,是為了記錄我們人類這個新生的、可能引火燒身的文明?”林夜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部分是。”艾爾坦誠道,“每一個新火種的點燃都值得記錄。但更重要的是,我們感知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波動。”他的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林夜,儘管林夜將火種密鑰的氣息隱藏得很好。“這片星域,在鐵血星河帝國沉寂、星靈流亡之後,已經太久沒有出現像你們這樣充滿……‘變數’的文明了。你們的發展軌跡,你們的力量體係,甚至你們剛剛擊退墳場哨兵時展現出的那種……包容性與破壞性並存的特質,都與我們數據庫中的所有模型不符。”
他向前微微飄近了一點,聲音帶著一絲探究:“林夜閣下,您和您的文明,似乎掌握著某種……能夠擾動既定命運軌跡的‘變量’。這很有趣,也……很危險。”
林夜心中凜然。守護者果然不簡單,他們已經察覺到了混沌星核或者說他本身帶來的異常。他麵上依舊平靜:“危險往往與機遇並存。守護者序列既然選擇記錄,那麼對於‘觀察者’,對於這片墳場,是否能有更多的信息分享?比如,如何應對可能到來的‘清理單位’或‘墳場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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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深深地看了林夜一眼,似乎想從他眼中看出更多東西。片刻後,他緩緩抬起手,一點藍光在他指尖凝聚,化作一枚晶瑩剔透的、內部有星雲流轉的水晶片。
“這是關於‘寂靜墳場’及周邊星域我們所能公開的非核心觀測數據。其中包括一些已知的‘清理單位’的活動規律和弱點分析,以及關於‘墳場主宰’的……一些推測。它或許能幫助你們更好地應對眼前的威脅。”
水晶片緩緩飛向林夜。
“但是,”艾爾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請記住,這僅僅是數據。真正的危險,來自於墳場本身所代表的‘規則’。任何試圖正麵挑戰墳場主宰的行為,在目前來看,都無異於自取滅亡。即便是我們守護者序列,也不會輕易踏入那片區域的核心。”
林夜接過水晶片,觸手溫涼,能感受到裡麵蘊含的龐大信息流。這份禮物,價值連城。
“感謝。”林夜點頭致意,“那麼,關於‘觀察者’,守護者序列可有更多的信息?”
艾爾搖了搖頭,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明顯的凝重與……一絲諱莫如深:“‘觀察者’……不可言說,不可直視,不可揣測。我們唯一能告知的是,它們的存在形式超越了我們所能理解的維度。任何對其過多的探究,都可能提前引來不必要的關注。保持敬畏,保持低調,或許是新生文明延續下去的唯一途徑。”
他頓了頓,身體開始逐漸變得虛幻,似乎這次會麵即將結束。
“林夜閣下,星炬已然點燃,光芒無法掩蓋。是成為墳場新的墓碑,還是走出一條前所未有的道路,取決於你們自己的選擇。守護者序列會繼續觀察……希望下次見麵時,還能看到這團火焰繼續燃燒。”
話音落下,艾爾的身影連同那座能量平台一起,如同幻影般消散在虛空中。遠處那兩艘守護者艦船,也悄無聲息地沒入超空間漣漪,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林夜獨自懸浮在星空下,手中握著那枚記錄著寶貴信息的水晶片,眼神深邃如淵。
守護者序列,觀察者,寂靜墳場,火種密鑰……無數的線索和信息交織在一起,勾勒出一幅更加龐大、也更加危險的宇宙圖景。
人類,這個剛剛踏入星海的新生文明,已然被卷入了這場跨越了無數歲月、關乎文明存亡的宏大棋局之中。
而他自己,這個手握“變量”的棋子,又將如何攪動這盤死局?
他轉身,望向希望要塞那在星炬光芒照耀下顯得格外堅毅的輪廓,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退縮從來不是他的選項。既然光芒無法掩蓋,那便讓這火焰,燃燒得更加熾烈,直到照亮所有陰影,或者……在極致的光芒中,探尋那所謂的“第三條道路”!
他化作一道流光,返回要塞。接下來,將是整合信息,消化收獲,並準備迎接來自“寂靜墳場”更加嚴峻挑戰的時刻。
而在遙遠虛空深處,那兩艘守護者艦船內部,長老艾爾靜靜地看著屏幕上林夜返回要塞的畫麵,低聲自語,用的卻是一種古老而優美的語言:
“混沌的氣息……星靈的火花……甚至還有一絲……那些‘播種者’留下的痕跡……這個人類,這個文明,果然充滿了驚人的變數。或許,這一次,‘觀察者’的名單上,真的要出現一個意想不到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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