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窸窣聲極其輕微，混雜在通風管道微弱的氣流和遠處設備偶爾的電弧劈啪聲中，幾不可聞。但落在林夜耳中，卻如同驚雷！在這死寂的、剛經曆屠戮的前哨站裡，任何一點異響都意味著未知的危險！
他眼中寒光一閃，沒有任何猶豫，抱著昏迷的蘇芸，身影如同鬼魅般向後飄退數米，瞬間隱匿在一個傾倒的控製台陰影之後。混沌星力內斂至極致，整個人氣息幾乎與周圍的金屬殘骸融為一體，唯有那雙眼睛，如同最冷靜的獵豹，死死鎖定著聲音傳來的通風口。
聲音越來越近，帶著一種金屬摩擦的滯澀感，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管道內艱難爬行。緊接著，通風口的格柵發出“嘎吱”一聲輕響，似乎從內部被什麼東西抵住。
林夜屏息凝神，指尖一縷混沌星力已然蓄勢待發。若是荒牙族的潛伏單位，他會毫不猶豫地將其瞬間滅殺！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出乎他的意料。
通風口的格柵並未被暴力推開，而是被從裡麵小心翼翼地、用某種工具撬開了一條縫隙。然後，一個……東西，從縫隙中艱難地擠了出來，噗通一聲摔落在滿是灰塵和血汙的地麵上。
那並非活物，也非純粹的機械體。它大約半人高，主體是一個鏽跡斑斑、布滿劃痕的舊式工業機器人底盤，下方是幾個已經磨損嚴重的履帶輪。但它“上身”卻顯得極其怪異，幾條粗細不一的機械臂扭曲地焊接在一起，有的末端是扳手，有的是焊槍，還有一條甚至套著一個不知從哪兒拆下來的克魯薩族咖啡杯。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頭部”並非標準的傳感器陣列，而是一個略顯陳舊、表麵有裂紋的半球形透明罩，罩子裡麵，赫然浸泡在淡綠色營養液中、連接著密密麻麻線路的，是一團微微搏動的、暗紅色的生物組織——像是一個縮小了數倍的大腦！
這是一個……粗陋的、仿佛由垃圾堆零件拚湊而成的機器人，但其核心卻似乎是某種生物腦？機械與生物的詭異結合體！
這古怪的機器人摔在地上，發出“哎喲”一聲擬人化的、帶著電流雜音的痛呼。它掙紮著，用那幾條不協調的機械臂撐起身體，履帶輪轉動，似乎想離開。但它顯然受損不輕，行動踉踉蹌蹌，一條主要承重的機械臂關節處火花直冒，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它轉動著那個裝著生物腦的頭顱，半球形罩子下的暗紅色組織微微發光，似乎在用某種方式“觀察”四周。當它的“目光”掃過角落那具荒牙掠奪者的屍體時，明顯停頓了一下，生物腦的光芒急促閃爍，傳遞出一種恐懼的情緒。然後，它又看到了不遠處林夜隱匿的控製台陰影，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整個機體猛地一僵，履帶輪停止轉動，幾條機械臂無措地懸在半空。
林夜從陰影中緩緩走出。他目光銳利地審視著這個古怪的拚裝機器人。從它的反應來看，似乎擁有不低的智能，而且對荒牙族充滿恐懼，大概率不是敵人。
“你是什麼東西？”林夜的聲音冰冷，不帶絲毫感情，強大的氣息若有若無地籠罩過去。
那機器人被林夜的氣息一激，生物腦的光芒劇烈閃爍，幾條機械臂胡亂揮舞，發出夾雜著電流聲的、語無倫次的聲音：“彆彆彆殺我！我不是壞鐵皮！我是良民！大大的良民！我我我隻是個修管道的！兼職打掃衛生！偶爾幫技術員遞扳手！”
它的語言係統似乎也有些問題，混雜著幾種不同的語言詞彙，但大意能聽懂。
“修管道的？”林夜逼近一步，目光如刀，仿佛要刺穿那個透明的頭顱罩，“前哨站發生了什麼？其他人呢？說！”
自稱“鐵皮”的機器人嚇得整個機體都在顫抖，履帶輪向後蹭了蹭，撞在牆壁上，發出哐當一聲。“我說！我說！大人彆動手！”它忙不迭地用一條機械臂指著地上的荒牙屍體，“是它們！那些該死的、渾身臭烘烘的掠奪者！幾天前突然衝進來！見人就殺！霍老大……還有那個大塊頭熊哥，還有會發光的姐姐，他們拚命抵抗……但是它們太多了……還有會鑽地的怪物……”
鐵皮的話語雖然雜亂，但林夜還是迅速捕捉到了關鍵信息：霍震嶽霍老大）、暴熊王熊哥）、貞德會發光的姐姐）確實在這裡戰鬥過！
“他們後來怎麼樣了？被拖去哪裡了？”林夜的聲音更冷，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急切。
鐵皮的生物腦光芒黯淡了一下，似乎在回憶恐懼的場景：“最後……最後守不住了……霍老大他們退到這個房間……那個最大的掠奪者打破牆衝進來……打得很慘……然後……然後房間裡的空間突然扭曲了！像水波紋一樣！有個穿著黑袍子、看不清臉的家夥出現在波紋裡，扔出來一個黑色的、會旋轉的盤子……盤子發出怪光，照在霍老大他們身上……然後……然後他們就不見了！連同那個黑袍家夥和盤子一起，被吸進了那個突然出現的、黑漆漆的洞裡！那個洞很快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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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扭曲？黑袍人？黑色盤子？被吸入黑洞？
林夜的心猛地一沉！這描述，絕非簡單的俘虜！更像是……某種空間傳送，或者更詭異的放逐！
“那個黑洞出現的位置在哪裡？”林夜厲聲問。
鐵皮用一條顫抖的機械臂指向艙室中央，那片戰鬥最激烈、地麵都有所凹陷的區域：“就……就在那裡！當時還有幾個克魯薩的勇士想衝過去，碰到黑洞的邊緣，直接就……就碎成光了！”
林夜快步走到那片區域，蹲下身，神念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仔細探查著每一寸金屬地麵。果然，在那些焦痕和爪印之下，他感受到了一絲極其微弱、但異常古怪的空間波動殘留！這波動與他接觸過的任何常規空間跳躍或傳送技術都不同，更加混亂、更加……具有侵蝕性。
“裂隙……”林夜想起了蘇芸昏迷前通過裝置傳來的信息片段中的這個詞。難道就是指這種不穩定的空間黑洞？
“那個黑袍人，還有那個黑色盤子，有什麼特征？”林夜繼續追問，任何線索都至關重要。
鐵皮努力回憶著，生物腦的光芒忽明忽暗：“黑袍子……很大，把整個人都罩住了，看不清樣子……但是……但是他扔盤子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他的手腕……他的手腕是金屬的！亮閃閃的金屬！上麵還有紅色的光條在閃！那個黑盤子……一直在自己轉，邊緣很鋒利，上麵刻著好多看不懂的、歪歪扭扭的符號……”
金屬手腕、紅色光條、刻著詭異符號的旋轉黑盤……這描述，讓林夜瞬間聯想到了鐵血星河帝國的風格！難道那個黑袍人，與帝國遺民有關？或者是……其他對帝國科技有所研究的勢力？
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荒牙族的襲擊背後，似乎還隱藏著另一股勢力，而這股勢力，用某種詭異的空間技術，抓走了霍震嶽三人！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林夜強壓下立刻去追查的衝動，當務之急是穩住蘇芸的傷勢，並獲取更多信息。他看向鐵皮：“你呢？你怎麼活下來的？”
鐵皮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用一條機械臂撓了撓它那圓滾滾的底盤儘管那裡並沒有癢處）：“我……我個子小，又醜，當時躲在那個壞掉的能量櫃後麵……它們可能沒注意到我……或者覺得我太廢鐵了，不值得動手……等沒動靜了，我才敢從通風管爬出來看看……”
這倒符合這拚裝機器人其貌不揚的特征。在凶殘的荒牙族眼裡，這種看起來毫無威脅的“廢鐵”，確實可能被忽略。
“你對這個前哨站，對碎星帶，了解多少？”林夜換了個問題。一個本地土著，哪怕是底層的，也可能知道一些有用的信息。
提到熟悉領域，鐵皮的語氣稍微順暢了些：“碎星帶……很大，很亂！到處都是像我這樣的流浪者，還有掠奪者、傭兵、走私販子……幾個大一點的地方有‘集市’，可以換東西，但也危險……這個前哨站，是克魯薩氏族比較重要的一個補給點，聽說……聽說他們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找什麼東西？”林夜心中一動，想起了火種密鑰的共鳴。
“具體不清楚……”鐵皮搖了搖它的“腦袋”，“但我以前偷聽技術員聊天，好像說什麼‘古老信號’、‘帝國遺產’什麼的……對了！大概一個月前，前哨站的探測器在碎星帶深處一個叫‘虛空之眼’的危險區域邊緣，捕捉到一段很奇怪的信號波，站長當時很激動，派出了好幾支偵察隊，但隻有一支回來了，還損失慘重，帶回來一個破盒子……之後沒多久，荒牙族就來了……”
古老信號？帝國遺產？破盒子？
林夜的目光瞬間投向蘇芸緊握的那個、已經失效的菱形裝置。難道那就是帶回來的“破盒子”？而它，果然與鐵血星河帝國有關！
看來，克魯薩氏族也在追尋帝國遺產，並因此引來了災禍。而霍震嶽他們的失蹤，很可能也與這遺產之爭有關！
必須去那個“虛空之眼”看看！但在此之前，需要先安置好蘇芸，並儘可能恢複她的狀態，她可能掌握著更多關鍵信息。
“你想活命嗎？”林夜看向瑟瑟發抖的鐵皮。
鐵皮的生物腦光芒狂閃：“想！想想想！大人饒命！”
“帶我們離開這裡，找個安全的地方。然後，把你知道的關於碎星帶、關於虛空之眼、關於那個黑袍人的一切，都告訴我。”林夜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表現得好，你可以活，甚至可能有機會變得不像現在這麼‘廢鐵’。”
鐵皮愣了一下，隨即生物腦爆發出驚喜的光芒，幾條機械臂胡亂揮舞：“謝謝大人！謝謝大人！鐵皮一定效忠！赴湯蹈火！我知道幾個隱蔽的廢棄礦洞，離這裡不遠！我帶路！”
林夜不再多言，抱起蘇芸，示意鐵皮帶路。這個看似廢鐵的拚裝機器人，或許會成為他在這個混亂星域的第一個眼線和向導。而前方的“虛空之眼”，似乎正隱藏著揭開謎團的關鍵，也彌漫著更加濃重的危險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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