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周三。
溫念初走進谘詢室時,明顯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與以往不同的張力。或許是因為上周那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或許是因為那被迫延長的、夾雜著微妙對話的共處時光。
沈聿懷依舊坐在他的位置上,依舊是那副冷靜自持的模樣,但溫念初敏銳地察覺到,他今天看她的眼神裡,少了一絲純粹的審視,多了一分難以言喻的複雜。
“上周的記錄,”他開口,聲音平穩,將一份打印出來的、她通過郵件發送的“感覺碎片記錄”輕輕推到她麵前,“關於指尖移動帶來的‘軌跡感’和‘微弱電流感’,描述得很具體。這是感知層次深化的表現。”
他的表揚很專業,不帶任何個人情感。
溫念初點點頭,心裡卻有點莫名的失落。她發現自己似乎……有點期待他能對那場雨、那短暫的共處說點什麼。但他顯然沒有這個打算。
“基於前兩次練習的完成度,以及你反饋的積極變化,”沈聿懷話鋒一轉,金絲邊眼鏡後的目光沉靜地落在她臉上,“今天,我們可以嘗試將接觸等級,提升至v.2。”
溫念初的心跳漏了一拍。v.2?
“接觸方式:掌心相對。”沈聿清晰地闡述,語氣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在宣讀一份再普通不過的實驗流程,“初始不施加壓力,僅保持掌麵貼合。時長……暫定三分鐘。”
掌心相對。
這四個字,像一塊巨石投入溫念初的心湖,激起千層浪。
指尖的觸碰是點,是線。而掌心……那是麵的接觸,是更大麵積的皮膚相親,是更無法忽視的、屬於另一個人的體溫和紋路。
她下意識地看向沈聿懷的手。那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此刻正安靜地交疊放在桌上,冷白的膚色在光線下顯得有些不近人情。她無法想象,這樣一雙手,與自己的掌心貼合在一起,會是什麼感覺。
而她自己的掌心,因為常年握相機和野外活動,帶著薄繭,並不像一般女孩那樣柔軟。他……會介意嗎?
這個念頭冒出來,讓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她什麼時候開始在意彆人對她身體的看法了?尤其還是……沈聿懷的看法。
“你……確定嗎?”溫念初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乾澀,“從指尖到掌心,跨度是不是有點大?”
沈聿懷的指尖幾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但他麵上依舊不動聲色:“係統脫敏的原則是循序漸進,但‘序’的設定需要根據個體反應動態調整。前兩次練習,你的耐受性良好,且出現了感知深化。我的……應激反應程度,也在可控且未觸發逃離機製的範圍內。因此,提升至v.2在理論上是合理且必要的。”
他總是有這樣一套無懈可擊的專業理論。
溫念初無話可說。她深吸一口氣,像是奔赴戰場一樣,將自己的右手抬起,掌心向上,懸在兩人之間的桌麵上空。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指尖有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
沈聿懷看著那隻攤開的手。她的手掌不算大,手指纖細,但並非養尊處優的柔軟,指腹和虎口處能看出常年工作的痕跡,帶著一種充滿生命力的韌感。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掌心投下細碎的光斑,那裡的紋路清晰而複雜。
他沉默著,也緩緩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相比於溫念初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顫抖的手,他的手穩定得如同精密儀器。但隻有他自己知道,胸腔裡那顆心臟,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撞擊著肋骨,發出擂鼓般的轟鳴。掌心相對……這對他而言,是一個巨大的、幾乎跨越了心理防線的挑戰。僅僅是想象那片溫熱柔軟的皮膚將要與自己相貼,就讓他胃部一陣翻攪,生理性的不適感已經開始隱隱作祟。
但他的理性,以及對“治愈”那微乎其微卻真實存在的渴望,壓製住了逃離的衝動。
他的手掌,帶著一絲涼意,緩慢地、堅定地,覆蓋上了她的掌心。
!!!
當兩隻手掌的皮膚毫無隔閡地貼合在一起的瞬間,兩人都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
溫念初的感覺是洶湧的。
不再是指尖那細微的、需要刻意捕捉的漣漪,而是如同潮水般瞬間湧來的、龐大而複雜的感官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