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擁抱,持續了遠遠超出十秒。
時間在那一刻失去了刻度。谘詢室裡萬籟俱寂,隻有彼此胸腔裡失控的心跳聲,如同密集的鼓點,敲打著這方寸之地的寂靜,也敲碎了最後那層搖搖欲墜的、名為“醫患”的薄冰。
沈聿懷清晰地感覺到,預想中排山倒海的生理性厭惡和恐慌,並未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陌生、更加洶湧的洪流——那是溫念初身體的溫軟,是她發頂乾淨的清香,是她環在他腰側那輕柔卻無比堅定的力量,是兩人緊貼的胸膛間那共鳴般劇烈的心跳……所有這些感官信息彙聚在一起,形成一股灼熱的、勢不可擋的暖流,瞬間衝垮了他賴以生存多年的理性堤壩。
原來,與人肌膚相親哪怕是隔著衣物),並不總是伴隨著冰冷的恐懼與排斥。
原來,擁抱的溫度,可以如此……滾燙,如此令人沉溺。
原來,他這座漂泊了二十多年的孤絕冰山,內心深處,一直如此渴望一個可以停靠的、溫暖的港灣。
他閉上了眼睛,下頜無意識地、極其輕微地蹭了蹭她柔軟的發頂。這個完全出於本能的、帶著依戀意味的小動作,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溫念初同樣沉浸在這前所未有的震撼裡。她的臉頰緊貼著他微涼的襯衫,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堅實胸膛的起伏,以及那強健有力的心跳。那股熟悉的雪鬆冷香,此刻仿佛被兩人的體溫烘焙得帶了暖意,將她密密實實地包裹。一種巨大的、近乎眩暈的安全感和歸屬感,像溫暖的潮水,淹沒了她所有的感官和思緒。
她不再去想這是否越界,不再去分析這是否符合治療倫理。她隻知道,這個懷抱,是她情感荒原上降臨的第一場甘霖,是她冰封世界裡照進的第一縷真正的陽光。她貪婪地汲取著這份溫暖,環在他腰側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了一點點,仿佛生怕這隻是一場易醒的美夢。
這個細微的、帶著依賴的收緊,讓沈聿懷環抱著她的手臂,也幾不可查地更加用力了一些。仿佛兩個在寒冷黑暗中摸索了太久的人,終於找到了彼此,本能地想要靠得更近,汲取更多溫暖。
沒有言語。
不需要言語。
所有的掙紮、克製、試探、心照不宣,所有那些在掌心、在呼吸、在咫尺距離間無聲流淌的情感,終於在這個完整的擁抱裡,找到了最終的、也是最直接的宣泄口。
洪流決堤,情感以最原始、最坦誠的方式,奔湧而出。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十秒,也許是一分鐘,也許更久……沈聿懷那被情感洪流暫時衝散的理性,才開始一點點艱難地重新聚攏。
他意識到自己正緊緊抱著他的“病人”。
他意識到這個擁抱早已超出了任何治療範疇。
他意識到……他失控了。徹底地,全麵地。
一股混雜著恐慌、自我譴責,卻又奇異地帶著一絲解脫感的複雜情緒,攫住了他。
他不能……不能再這樣下去。至少,不能是在這裡,以這種方式。
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痛苦的克製,鬆開了環抱著她的手臂。
懷抱驟然落空,微涼的空氣重新湧入,讓溫念初也瞬間從那個溫暖的迷夢中清醒過來。她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看向他。
沈聿懷已經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他的臉色不再是擁抱時的柔和,重新覆上了一層蒼白,呼吸還有些未平複的急促,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翻湧著驚濤駭浪後的混亂與……一種沉重的決絕。
他不敢再看她那雙依舊氤氳著水汽、帶著迷離與眷戀的眼睛,怕自己會再次被那裡麵的光芒吞噬。
他偏過頭,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種清晰的、斬斷一切的痛楚:
“今天……就到這裡。”
溫念初看著他緊繃的側臉和緊抿的薄唇,心中那剛剛被填滿的溫暖角落,瞬間又變得空落落的,甚至比之前更加寒冷。她知道了,他還是選擇了後退。在情感洪流決堤、孤舟終於短暫入港之後,他再次親手,將她推回了風雨之中。
“好。”她聽到自己乾澀的聲音回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沒有質問,沒有糾纏,隻是默默地拿起自己的東西,像來時一樣,安靜地走向門口。
在她拉開門的那一刻,身後傳來沈聿懷更加低沉、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的聲音:
“溫念初……”
他第一次,在沒有前綴、沒有後綴的情況下,叫了她的全名。
溫念初的腳步頓住,卻沒有回頭。
沈聿懷看著她的背影,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最終,隻吐出了三個沉重如鐵的字: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這個失控的擁抱?
對不起他無法回應她同樣洶湧的情感?
還是對不起,他終究,還是那個被理性禁錮、無法真正擁抱溫暖的膽小鬼?
溫念初沒有問。她隻是極輕地、幾乎聽不見地“嗯”了一聲,然後,拉開門,走了出去。
門,輕輕合上。
谘詢室內,沈聿懷獨自站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他抬手,看著自己剛剛擁抱過她的、微微顫抖的雙手,然後,緩緩地、緊緊地握成了拳。
洪流決堤後的廢墟上,溫暖猶存,痛楚亦深。
孤舟短暫靠岸後,麵對的,是更加茫茫無邊的、情感的無涯之海。
下一集預告:
失控的擁抱之後,是沈聿沉重的道歉與退縮。溫念初將如何消化這冰火兩重天的衝擊?沈聿懷的“對不起”背後,究竟意味著什麼?兩人的“互助治療”關係,是否已經走到了儘頭?敬請期待第34集:《第34集:斷線之後,思念成疾默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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