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平穩降落在蘇黎世機場時，已是當地傍晚。異國的空氣帶著雨後清冽的草木香，與國內截然不同。溫念初跟在沈聿懷身側，看著他流暢地用提前準備好的德語與租車公司工作人員交流，辦理手續，取車鑰匙……所有步驟有條不紊，仿佛一切儘在掌握。
他穿著簡單的深色風衣，身姿挺拔地站在異國的大廳裡，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冷峻，卻又因偶爾回頭確認她是否跟上的眼神，而泄露出不易察覺的關切。
坐進租來的車裡，沈聿懷熟練地設置好導航，目的地是他提前預訂的、位於蘇黎世湖畔的一處服務式公寓。車子平穩地駛出機場，融入傍晚的車流。窗外是典型的歐式建築，尖頂、彩窗，在暮色中顯得寧靜而陌生。
溫念初好奇地打量著窗外，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離開了熟悉的環境，那種因“無感症”而時常浮現的、與世界隔著一層毛玻璃的疏離感，似乎又隱隱冒頭。
“冷嗎？”沈聿懷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打破了沉默。他調整了車內的空調溫度。
“不冷。”溫念初搖搖頭，收回目光，看向他專注開車的側影。隻要他在身邊，那份莫名的疏離感似乎就能被驅散幾分。他是她與這個世界建立真實連接的唯一、也是最牢固的錨點。
公寓比想象中更令人驚喜。位於一棟安靜的老建築高層，有一個寬敞的露台，可以眺望到遠處夜色中波光粼粼的蘇黎世湖和對岸星星點點的燈火。室內是簡潔的現代風格，以白色和原木色為主，乾淨，明亮，但也……略顯空曠和沒有人氣。
兩人的行李被並排放在客廳中央，像兩個突兀的闖入者。
“先簡單整理一下，晚點再去超市采購必需品。”沈聿懷脫下風衣，露出裡麵的淺灰色羊絨衫，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了不少。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溫念初身上，“你住主臥，我帶了自己的洗漱用品，用客衛就可以。”
他的安排依舊理性、周到，保持著清晰的界限。溫念初點點頭，心裡卻莫名有點空落落的。雖然知道這是最符合“現狀”的安排，但在異國他鄉的第一個夜晚，她發現自己竟然……有點希望他能離得更近一些。
這種陌生的、帶著依賴性的念頭讓她微微怔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他不再僅僅是對“醫生”的信任，而是摻雜了更多……屬於“溫念初”對“沈聿懷”的個人情感？
她甩甩頭，不敢深想，推著自己的行李箱進了主臥。
整理行李花費了不少時間。當時鐘指向晚上九點時，饑餓感才後知後覺地襲來。飛機餐實在稱不上美味，兩人都吃得不多。
“附近有家二十四小時超市，我去買點吃的。”沈聿懷拿起鑰匙和錢包。
“我跟你一起去！”溫念初幾乎是立刻說道。讓她一個人待在這個陌生的、空蕩蕩的公寓裡，她感到一絲不願承認的怯意。
沈聿懷看了她一眼，沒有錯過她眼中一閃而過的依賴。他眸光微動，點了點頭：“好。”
夜晚的蘇黎世街道安靜而潔淨，路燈在地上投下昏黃的光暈。超市不算大，但商品琳琅滿目。沈聿懷推著購物車，溫念初跟在他身側，看著他將牛奶、雞蛋、麵包、水果、意麵、簡單的調味料……一樣樣放入車內。
他挑選東西的樣子很專注，會比較生產日期，會查看成分表，嚴謹得如同在進行一項科學研究。溫念初則被那些包裝精致的巧克力和造型可愛的廚房小物吸引，像個好奇的孩子，目光流連。
在路過放滿各式啤酒的貨架時，沈聿懷腳步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印著德文標簽的瓶子，然後伸手拿了兩瓶看起來度數很低的果味啤酒，放進了購物車。
溫念初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她幾乎沒見過他喝酒。
“偶爾一次，有助於適應時差和放鬆。”他解釋道，語氣平淡，仿佛隻是基於生理學原理做出的判斷。
結賬時，收銀員是一位笑容親切的中年女士，說著一串飛快的德語。沈聿懷從容應對，遞上現金，找回零錢。整個過程，他不動聲色地將溫念初護在靠裡的位置，避免了她與身後排隊人群的近距離接觸。
這個細微的保護性動作，讓溫念初的心輕輕一顫。
回到公寓，沈聿懷將采購回來的食物分門彆類放進冰箱，動作依舊利落。溫念初想幫忙，卻有點無從下手，隻能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
他燒了水，泡了兩杯簡單的花草茶，又將買回來的可頌麵包放進烤箱加熱。不一會兒，廚房裡便彌漫開溫暖的食物香氣和淡淡的茶香。
兩人坐在客廳臨窗的小餐桌旁，就著溫暖的燈光和窗外的夜色，吃著簡單的晚餐。沈聿懷甚至打開了那兩瓶果味啤酒，遞給她一瓶。
啤酒帶著清甜的水果香氣，入口微澀，回味卻甘醇。溫念初小口啜飲著，冰涼液體滑入胃裡，卻奇異地帶來一絲暖意。緊繃了一天的神經，似乎也隨著這微醺的氛圍緩緩鬆弛下來。
“明天上午，‘探路者’項目組有第一次線上會議。”溫念初捧著溫熱的茶杯，輕聲說，語氣裡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緊張。
“嗯。”沈聿懷看向她，目光沉靜，“按照你的準備來就可以。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幫你做會議記錄，或者……”他頓了頓，“提供一些語言支持。”
他的聲音平穩，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溫念初看著他，忽然就覺得，那些對未知工作的焦慮，似乎也減輕了不少。
“謝謝你，沈醫生。”她由衷地說。
沈聿懷微微頷首，移開了目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啤酒瓶身。
窗外，是異國他鄉陌生的夜空。窗內，燈光溫暖，茶香嫋嫋。
兩個原本孤獨的靈魂，在這方陌生的天地裡，依靠著彼此身上那份熟悉的“病友”羈絆，悄然驅散著初來乍到的惶惑與清冷。
方寸之間，暖意暗生。
有些東西，正在這共同的屋簷下，悄然醞釀。
下一集預告：
異國生活的第一天正式開啟，溫念初將如何應對“探路者”項目的首次線上會議？沈聿懷的首日訪問報到是否會順利？在完全陌生的環境裡，兩人的“互助治療”是否會因空間的變化而產生新的進展？敬請期待第65集：《第65集：會議波瀾，無聲支撐渡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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