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溫念初迫不及待地將存儲卡裡的照片導入電腦,開始初步篩選。晨光、薄霧、穿透林間的光束、掛著露珠的蛛網……一張張照片劃過屏幕,充滿了自然界的靈動與生命力。她沉浸在創作的滿足感中,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然而,當她快速瀏覽到一批用於測試鏡頭和光線的連拍樣張時,指尖猛地頓住了。
那是一組在清晨薄霧中,她無意間捕捉到的、關於沈聿懷的側影。
他穿著深色的戶外外套,身姿挺拔地倚靠在一棵古老的冷杉樹下,目光投向霧氣繚繞的林地深處。晨曦的金色光芒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頜線和微蹙的眉心,長睫低垂,在冷白的皮膚上投下淡淡的陰影。照片裡的他,不再是那個冷靜自持、仿佛無所不能的心理醫生,而更像一個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帶著一絲孤獨與疏離感的旅人。
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像細小的電流,瞬間竄過溫念初的心尖。她下意識地移動鼠標,想要將這張照片刪除——這超出了“互助治療”和項目工作的範疇,屬於未經允許的私人記錄。
可她的手指懸在刪除鍵上方,卻遲遲按不下去。
鏡頭裡的他,太過真實,也……太過動人。那是一種超越了英俊皮囊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沉靜力量。
她最終沒有刪除,隻是將那張照片加密,隱藏在一個不起眼的文件夾深處。仿佛這樣,就能將那一瞬間莫名的心悸,也一並妥善封存。
傍晚,沈聿懷從研究所回來,神色比平日略顯沉凝。他將外套掛好,走到正在廚房準備簡單晚餐的溫念初身邊,沉默地洗了手,接過她手中的蔬菜,熟練地切了起來。
他的動作依舊精準,但溫念初能感覺到他周身籠罩著一層低氣壓。
“今天……不順利嗎?”她試探著問。
沈聿懷切菜的動作未停,隻是淡淡道:“還好。研究所下周五晚上有一個非正式的歡迎晚宴,算是為新來的訪問學者舉辦的。”
溫念初立刻明白了。社交活動,尤其是這種需要與陌生人進行大量寒暄和潛在肢體接觸如握手)的場合,對於患有嚴重接觸潔癖的他而言,無異於一場需要嚴陣以待的“暴露療法”實踐課,甚至更具挑戰性。
“必須參加嗎?”她輕聲問。
“慣例如此。缺席不合禮儀,也可能影響後續的合作交流。”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但緊繃的下頜線泄露了他內心的抗拒。
空氣沉默了片刻,隻有刀刃與砧板接觸的規律聲響。
忽然,沈聿懷停下了動作,轉頭看向她,目光深沉,帶著一種審慎的考量:“晚宴允許攜帶一位同伴。”
溫念初切番茄的手一頓,驚訝地抬起頭。
他的意思……是邀請她同行?
“我的意思是,”沈聿懷似乎看出了她的驚訝,迅速移開目光,語氣恢複了醫生的客觀冷靜,“那種環境對我而言存在明確的應激源。有一位熟悉的……‘同伴’在場,或許能起到一定的緩衝作用,幫助我維持穩定的社交狀態。這符合我們‘互助協議’中,在非治療環境下相互提供支持的精神。”
他將“邀請”完全框定在了“互助治療”的專業範疇內,理由充分且無懈可擊。
溫念初的心臟卻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起來。她清楚,這對他而言,是一次巨大的信任托付。他願意在她麵前,展露他在社交中的脆弱與不適。
“好。”她沒有絲毫猶豫,點頭應下,“我陪你去。”
沈聿懷幾不可查地鬆了口氣,緊繃的肩膀線條柔和了些許。“謝謝。”他低聲道,繼續處理手中的食材,仿佛剛才隻是敲定了一個治療方案。
晚餐時,兩人就晚宴的著裝要求、大致流程以及可能遇到的社交場景進行了簡短的“預案討論”。沈聿懷甚至模擬了幾個可能會讓他感到不適的握手場景,與溫念初演練了如何不著痕跡地介入或打斷,為他創造“安全距離”。
整個過程理性、高效,如同在進行一場嚴肅的戰術推演。
然而,當話題暫告一段落,餐廳裡陷入短暫的安靜時,一種微妙的氛圍悄然彌漫。窗外的夜色溫柔,公寓的燈光溫暖,他們對坐在餐桌兩旁,不再是單純的醫生與病人,更像是即將攜手共赴一場未知挑戰的……盟友。
溫念初看著對麵垂眸用餐的沈聿懷,想起電腦裡那張被加密的側影,想起他提出邀請時眼中一閃而過的緊張,再想到他願意將社交中最不堪的一麵交由她來守護……
一種混合著心疼、理解與某種隱秘歡喜的複雜情愫,在她心底悄然破土。
而沈聿懷,則在安靜咀嚼的間隙,感受著對麵投來的、帶著溫度的目光。他並未抬頭,卻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份注視。預想中的被窺探感並未出現,反而有一種奇異的……安心。
這場尚未開始的學術晚宴,已然在兩人平靜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顆石子,激起了層層微瀾。
下一集預告:
為了即將到來的晚宴,兩人需要進行更具體的準備。溫念初將如何幫助沈聿懷進行“社交脫敏”練習?晚宴之上,又會遇到哪些意想不到的人和事?沈聿懷能否在溫念初的陪伴下,順利度過這場社交考驗?敬請期待第69集:《第69集:禮服為甲,並肩入場暗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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