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門在身後輕輕合上,將宴廳的喧囂與光影徹底隔絕。屋內一片寂靜,隻有窗外蘇黎世夜晚的細雨,敲打著玻璃,發出細碎而綿密的聲響。
沈聿懷沉默地接過溫念初遞還的、已經沾染了酒漬和濕氣的西裝外套,沒有立刻去處理,隻是隨手搭在了玄關的衣架上。他的動作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眉宇間凝著一層化不開的沉鬱。
溫念初則直接走向廚房,燒水,準備泡一杯安神的花草茶。她的手臂和披肩被酒液浸濕的地方傳來冰涼的黏膩感,但她此刻更在意的,是沈聿懷異常沉默的狀態。
“先喝點熱茶。”她將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放在客廳的茶幾上,在他對麵的單人沙發坐下,刻意保持了距離,避免給他任何額外的壓力。
沈聿懷的目光落在嫋嫋升起的水汽上,沒有動。半晌,他才抬起眼,視線落在她依舊帶著濕痕的禮服手臂處,聲音低沉得仿佛壓著千斤重擔:“今晚的情況,屬於預案之外的突發高風險事件。你的處理方式,雖然避免了更糟糕的社交尷尬,但將自己置於不必要的風險中,這並非‘互助協議’的本意。”
他的語氣是純然的分析與複盤,帶著醫生特有的冷靜,甚至有些過於冷靜了。但溫念初卻從中聽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後怕與責備。責備的對象,似乎更多的是他自己。
“當時情況緊急,那是本能反應下,最能保障您狀態穩定的選擇。”溫念初平靜地解釋,將一切歸於理性判斷,“而且,結果證明是有效的。您在整個後續環節,保持了基本的社交儀態,沒有出現明顯的應激反應。從‘暴露療法’的角度看,這是一次成功的壓力情境應對。”
她試圖將他的注意力引向積極的治療成果。
沈聿懷的指尖在膝蓋上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成功?他隻覺得在酒液潑來的那一刻,他引以為傲的理性幾乎崩斷。那種眼睜睜看著保護屏障指溫念初)因他而受損的無力感和洶湧的躁意,遠比任何直接的肢體接觸更讓他難以忍受。
“你的‘本能反應’,建立在犧牲自身舒適度的基礎上。”他堅持自己的論點,目光銳利地看向她,“這不符合治療同盟的平等原則。下次,遇到類似情況,優先保護你自己。”
他的話語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是醫生對病人的指令,卻又似乎摻雜了彆的、更複雜的東西。
溫念初怔住了。她看著他眼中那不容錯辨的堅持,以及那堅持之下,一絲連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覺的焦灼。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一股暖流夾雜著酸澀,悄然蔓延。
“好,我記住了。”她沒有爭辯,順從地點了點頭。她明白,這是他表達關心和……愧疚的,獨有的方式。
氣氛再次陷入沉默,隻有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
沈聿懷終於端起了那杯已經不再滾燙的茶,抿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似乎稍稍熨帖了他緊繃的神經。他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這是一個略顯疲憊和放鬆的姿態。
“拋開意外事件,”他再次開口,聲音緩和了些許,回到了專業的複盤模式,“整體而言,你今晚的‘同伴’角色執行得非常出色。話題引導、距離控製、情緒安撫,都精準有效。你的存在,顯著降低了我的焦慮基線水平。”
這是他對她工作的客觀肯定,不帶任何私人情感。
“能幫到您就好。”溫念初輕聲回應,心底卻因為這句肯定而泛起微小的漣漪。
就在這時,沈聿懷似乎無意間動了一下之前被她虛挽過的左臂。溫念初注意到,他西裝襯衫的袖口處,露出一小截冷白的手腕,而手腕內側,有一道極淺淡的、幾乎看不出的紅痕——那是她之前為了感知他狀態,指尖長時間虛握布料時,不經意間留下的細微壓痕。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沈聿懷順著她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手腕上那幾乎可以忽略的痕跡。他微微一怔,隨即不動聲色地將袖口往下拉了拉,遮住了那一點痕跡。動作自然,仿佛隻是整理衣物。
但兩人之間流動的空氣,卻因這個微小插曲,而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微妙。
他不再看她,轉而望向窗外迷蒙的雨夜,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朦朧。
“不早了,你去清理一下,早點休息。”他結束了這次複盤,語氣恢複了慣常的平淡,“明天還有工作。”
“好的,沈醫生您也早點休息。”溫念初站起身,走向自己的臥室。
在她關上房門的刹那,沈聿懷一直挺直的脊背幾不可查地鬆弛下來,向後靠進沙發裡。他抬起那隻手腕,看著那已經幾乎消失的紅痕,指尖輕輕拂過。
那裡,似乎還殘留著一絲來自她指尖的、虛幻的溫度。
窗外雨聲漸密,敲打著夜晚,也仿佛敲打在某些悄然鬆動的心防之上。
一道細微的裂隙,已然出現,微光正悄無聲息地滲透而入。
下一集預告:
晚宴的波瀾看似平息,卻在兩人心中留下了不同的印記。溫念初正式投入“探路者”的首次拍攝,高強度的工作下,她的“無感症”會否再次帶來困擾?沈聿懷在研究所接觸到一例與他自身情況有微妙關聯的病例,這會引發他怎樣的思考?敬請期待第72集:《第72集:鏡頭之下,舊疾暗湧遇新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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