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暴風雪的咆哮聲終於開始減弱,從駭人的嘶吼逐漸變為低沉的嗚咽。觀測站內,昏暗的備用燈光下,疲憊的眾人大多蜷在睡袋或椅子上淺眠,隻有窗外偶爾閃過的雪光映亮一張張不安的睡顏。
設備間的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隙。
沈聿懷走了出來。他已經換上了一件乾淨的深色保暖內衣,受傷的左臂袖子被仔細地放下,遮住了下麵的繃帶。他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已經恢複了慣有的冷靜與清明,隻是那清明之下,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經曆風暴後的疲憊與沉澱。
他的目光第一時間,便精準地落在了公共區域那個靠牆的角落。
溫念初裹著睡袋,靠在牆壁上,頭一點一點地,似乎睡著了,但懷裡還緊緊抱著她的相機。她旁邊的地上,放著他之前披在她肩上的那件開衫,被疊得整整齊齊。
沈聿懷的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隨即放得更輕。他沒有走向她,而是徑直走向存放物資的區域,開始沉默地檢查儲備清冊,並重新校準因電壓波動而有些偏差的幾台環境監測儀器。他的動作依舊精準、高效,仿佛剛才在設備間裡那個幾乎失控的人從未存在過。
然而,在他彎腰讀取一個低位儀器數據時,左臂不可避免地牽動了傷處,他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動作有瞬間的凝滯。
就在這時,一杯冒著熱氣的、用最後一點寶貴燃料燒開的水,被一隻纖細的手輕輕放在了他手邊的桌麵上。
沈聿懷抬起頭。
溫念初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正站在他身旁,保持著一步左右的距離。她的眼睛因為缺乏睡眠而有些泛紅,但眼神清澈,沒有過多的詢問,也沒有刻意的同情,隻是平靜地看著他。
“溫度剛好。”她輕聲說,仿佛隻是完成一項日常的、協議內的互助任務——比如為他倒一杯水。
沈聿懷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兩秒,又落在那杯熱水上。氤氳的熱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嫋嫋升起,模糊了他鏡片後的視線。
“謝謝。”他低聲道,聲音帶著一絲久未開口的沙啞。他伸出手,端起了那杯水。指尖傳來的溫暖讓他冰涼的手微微回暖。
他沒有問她怎麼醒了,也沒有解釋自己的狀態。她也沒有問他的手臂怎麼樣了。有些話,無需言明。有些關心,跨越了協議,卻依然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他安靜地喝水,她則轉身去幫忙整理散落的資料。兩人在昏暗逼仄的空間裡,各自做著瑣碎的事情,幾乎沒有交流,卻有一種無形的默契在空氣中流動,將外界殘餘的風雪聲都隔絕開來。
天光,在風雪漸歇中,終於艱難地透出了一絲微亮。
霍夫曼教授也醒了,看到正在工作的沈聿懷和整理物資的溫念初,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通訊還在中斷,但根據經驗,最危險的階段已經過去了。我們現在需要評估損失,規劃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
眾人陸續醒來,在沈聿懷冷靜的安排下,開始有序地工作。清理門口堆積的雪屑,檢查設備運行狀態,計算剩餘物資能夠支撐的時間。
溫念初拿起相機,鏡頭記錄下風暴過後的景象——被冰雪覆蓋得幾乎看不清原貌的窗戶,同事們臉上劫後餘生的疲憊與堅持,以及……那個穿著深色衣服、有條不紊地指揮著、左臂動作始終有些微不自然的清雋身影。
她的鏡頭,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
在一次他需要同時固定一個鬆動的管線和記錄數據,顯得有些不便時,溫念初放下相機,自然地走上前,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地幫他扶住了那截管線,讓他可以騰出右手進行操作。
沈聿懷的動作微微一頓,側頭看了她一眼。她的目光專注在管線上,側臉在晨曦微光中顯得柔和而堅定。
他沒有拒絕。兩人配合默契,很快完成了固定。
“可以了。”他低聲說。
溫念初鬆開手,退回到安全距離,仿佛剛才隻是完成了一次再尋常不過的團隊協作。
陽光終於徹底衝破了雲層,透過被冰雪覆蓋的玻璃窗,投射進觀測站,在滿是狼藉的地板上灑下斑駁而溫暖的光斑。
風暴過去了。
沈聿懷站在一扇窗前,望著外麵被冰雪重新塑形的、一片銀白寂靜的世界。他的左臂垂在身側,隱在衣袖下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提醒著他昨夜的混亂與那個超出預期的選擇。
溫念初站在他不遠處,也望著窗外,鏡頭蓋拿在手中無意識地摩挲著。
他們沒有看彼此,卻仿佛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如同這風暴過後的晨光,並不熾烈,卻帶著穿透一切的、真實的暖意。
無聲的默契,在共同經曆了一場自然的考驗後,變得更加堅不可摧。某些東西,在生死危機的邊緣被催化,在平靜歸來的清晨沉澱,悄然改變著他們之間關係的底色,卻依然被牢牢地禁錮在“互助”的框架之內。
風雪漸弱,黎明已至。
新的挑戰,或許也伴隨著這晨光,一同到來了。
下一集預告:
通訊恢複,外界的信息湧入,會帶來哪些新的變數?觀測站的補給問題如何解決?沈聿懷的傷勢需要更專業的處理嗎?返回蘇黎世後,這場共度生死考驗的經曆,將如何影響他們接下來的“治療”?敬請期待第83集:《第83集:歸途在望,暗湧之下情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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