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會因為人的猶豫而停滯不前,還是向前流淌著,又迎來了一個農曆新年。
這一年的正月初二,方梅麗沒有回娘家,她在醫院生孩子。
“生在初二好,以後生日都回娘家過。”方梅香媽抱著方梅麗剛出生的女兒。
房間裡隻有方梅麗和她媽兩人的時候,方梅麗悄悄地問她媽,“娘,你說新康和他娘會不會有什麼想法?我現在能理解你和爸當時的心情了,我很喜歡婷婷和小囡,可沒有兒子心裡確實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梅麗,”方梅香媽摸摸方梅麗的臉,“你看,娘和爸現在不是很好嗎?你比其他人家的兒子還要好呢,村東頭的勝利家,三個兒子,三個媳婦吵架吵成一堆,過年他老娘想吃點好的東西都沒有。我們家,姐妹三個關係這麼好,你和梅好拿過來的東西,我們家吃的比旁邊人家都要好。彆多想,日子過得舒心比什麼都強。”
“嗯!”方梅麗點點頭,心裡踏實了不少。
方梅麗批發部的生意越來越忙,又有剛出生的小女兒,這一年,方大苗沒有去外地,來縣城在方梅麗這裡幫忙上下貨送貨打雜。
趁著能經常回家,他家的老房子也拆了重新造一下。
方梅麗也跟他說好,每個月工資給家裡,方梅香爸媽在家幫他造房子。
過了正月十五,村裡又有很多人背起行囊外出打工。卻不知,這一年的情況和前幾年不一樣了。
1988年下半年起,為應對經濟過熱,國家實施“治理整頓”政策,壓縮基本建設規模、控製鄉鎮企業擴張,導致部分沿海地區和城市的部分勞動密集型企業減產或停工,對農民工的需求暫時下降。
另一方麵,農民工外出務工規模快速增長,而政策調整後崗位供給減少,同時部分地區對流動人口的管理有所加強,雙重因素導致在短期內麵臨崗位競爭加劇、再次外出打工難度上升。
方樹根和一個同村人一起坐上綠皮火車。
車站的人比往年更多了,灰蒙蒙的天空下,站前廣場擠滿了人,背著鼓鼓囊囊蛇皮袋的,男女老少,像潮水似的湧在各個角落,連台階縫裡都擠著人。
空氣中飄著一股複雜的味道,有附近小吃攤飄來的油腥味,有汗味。還有人把涼席鋪在地上,帶著點塵土的潮氣。廣播裡反複播報著“請旅客儘快出站,不要在廣場滯留”。
“今年怎麼多了這麼多人。”
方樹根到原來上班過的地方,卻被告知今年人員夠了,不再招了。
“廠子多,我們去另外地方再看看。”
他們跟著人流往招工啟事欄擠,欄前早圍了裡三層外三層,有人踮著腳念上麵的字,念到“暫不招工”“名額已滿”時,人群裡就會發出一陣歎氣。
有個穿藍工裝的男人擠出來,把手裡的招工信息揉成一團扔在地上,罵了句,“他媽的,去年來還到處招人,今年咋就變了天?”
旁邊有人接話,“聽說上麵在治理整頓,好多廠都停了產,哪還需要人?”
蹲在角落裡,一群人在發著牢騷,“我昨天跑了三個工業區,要麼大門關著,要麼保安說‘不招農民工’,再找不到活,身上的錢就都快花光了。”
另一個人接話,“我昨晚在橋洞睡的,凍得直哆嗦,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在家種田。”
和方樹根一起出來的年輕人頭一年出來,在一旁怯怯地問道,“樹根哥,我們怎麼辦?”
“再找不到工作,今年就先回去吧!”
他們又試著往附近的工業區跑,沿著塵土飛揚的馬路走了大半天,看到不少工廠的鐵門緊閉,牆上的“招工”紅漆字被雨水衝得模糊不清。偶爾遇到開著門的廠,門口也圍著一群找活的,輪不到他們。
眼看帶來的錢快花光,方樹根決定趁著口袋還有買回去的車票錢,今年先回家裡去。家裡還有地,好歹也餓不著。
方樹根又回了家,說今年不出去了,在家種地,花妹看她回來,眉眼鬆開帶著點藏不住的欣喜。
方樹根媽白了她一眼,“賺不了錢還開心,天天和你待一起就有的吃了嗎?你說今年怎麼就變天了呢?這個方大苗,他就怎麼運氣這麼好,聽說到縣城給梅麗幫忙了,外麵就出了這樣的事。”方樹根媽緊著眉頭咬著牙說。
村裡沒有外出的人倒有點幸災樂禍,“農民就應該老老實實種地,外麵錢沒那麼好賺的。”
當然,還是有人在外地找到工作的,或是不甘心回家種田的人在外找點小生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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