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不打擾你了，有情況我立刻跟你說，絕對不讓人打擾你。”小陳又叮囑了一句，“記得有事彆憋著，哪怕是覺得吵，也給我打電話。”
“嗯，謝謝小陳。”秦翡說完，掛了電話。
她攥了攥手裡的淺粉色糖紙——是剛才吃三明治前，張奶奶送三明治時塞給她的水果糖，糖已經吃了，糖紙被她疊得整整齊齊，現在在掌心揉出細碎的紋路。
她坐回鏡頭前，拿起桌上的避障模塊，指尖剛碰到上麵的螺絲，還沒開始擰，彈幕裡就炸了，消息刷得飛快，像突然下起的雨。
“用戶小宇”的彈幕帶著醒目的“熱”標，跳在屏幕最前麵，字體比彆的大一圈：
“我就是陽光小區的！剛才在樓下看到主播了！穿的淺藍色外套，給張奶奶送三明治，對不對？張奶奶還跟你說了句話，我離得遠沒聽清，好像是讓你多吃點？”
後麵還加了個好奇的表情，透著股看熱鬨的勁兒。
緊跟著，“用戶阿美”發了張截圖，圖片很清晰：
小區門口的老槐樹清清楚楚，樹乾上掛著去年社區給的“文明樹”牌子，牌子右下角還缺了個角——是上次刮風刮掉的；旁邊牆上的“文明社區”標語，紅色的字褪了色，褪色的地方跟秦翡窗外的景色一模一樣，連標語旁邊的小廣告位置都沒差。
彈幕瞬間亂了，各種顏色的字混在一起，刷得像瀑布：
“陽光小區？那不是拆遷待改的老小區嗎？我外婆以前住那兒，沒電梯，爬樓費勁，樓道裡還堆著人家的舊箱子、舊家具！”
“主播都能做智能拐杖了，怎麼還住老破小啊？林氏醫療和風啟科技沒給合作費嗎？買個帶電梯的新房子應該不難吧？”
“彆瞎猜了行不行！說不定主播就喜歡老小區的氛圍！我奶奶住的老小區，鄰裡都認識，誰家做了好吃的都給送點，新小區連對門是誰都不知道，冷冷清清的！”
“就是！隱私都被扒了還在這說風涼話，能不能尊重下主播！人家做拐杖是幫老人，不是為了住大房子！”
西紅柿平台的後台辦公室裡，小林盯著屏幕，手心全是汗，手裡的鼠標差點從手裡滑出去，差點砸到鍵盤。
她對著旁邊的同事喊，聲音都變調了：“快！把泄露地址的那兩條彈幕刪掉！還有‘小宇’和‘阿美’的賬號，查一下注冊信息，按平台規定永久封禁，彆讓他們再發一條消息！”
同事剛點頭，手忙腳亂地操作鍵盤，小林就看到屏幕上彈出一條全屏彈幕——是“風啟科技陳”的id，字是加粗的黑色，透著不容置疑的嚴肅，一下子壓過了所有雜亂的彈幕：
“請所有用戶立刻停止討論秦小姐的居住地址，隱私泄露會嚴重影響她的情緒，導致她陷入不安，這對有自閉症的她來說很不友好。風啟科技已經聯係社區安保部門，現在有兩名保安在小區門口值守，絕不允許任何人上門打擾；也請大家不要在直播間發布任何與她居住環境相關的照片或信息，尊重她的私人生活，把注意力放在智能拐杖上，這才是對她的支持。”
鏡頭前，秦翡手裡的避障模塊停住了，指尖還搭在螺絲上，沒再擰。
她盯著彈幕裡“老破小”三個字，眼神有點發愣，指尖輕輕捏著模塊邊緣，指節慢慢泛白，捏得很緊——模塊的金屬殼都被捏出了輕微的印子。
過了幾秒，她抬起頭，伸手指了指窗外，聲音有點抖：“你們看……”
鏡頭跟著轉過去，能看到老槐樹上停著幾隻麻雀，嘰嘰喳喳地啄著樹葉，偶爾有羽毛飄下來，落在窗台上；樹下還有張奶奶種的月季，剛冒出花苞。
“這裡不是老破小，”秦翡的聲音很輕，卻很認真，每個字都說得很清楚，沒含糊，“早上能聽到鳥叫，不是電鑽的‘尖聲音’；樓下的樹都是綠色的，夏天能遮太陽；張奶奶家的小花園裡，種著月季和茉莉，夏天開花的時候，站在樓下就能聞到香味，香香的，不刺鼻。”
她頓了頓，手指攥緊了避障模塊：“新小區不好，整天都是電鑽的聲音，吵得零件睡不著；還有很多陌生人，身上的味道很雜，有香水味、煙味，我不喜歡，會頭暈。”
“國家環境監測中心”的置頂彈幕很快彈了出來，綠色的字透著官方的穩重，沒有一點情緒化：
“根據《個人信息保護法》第二十八條，泄露他人住址、樓棟號等私人信息，屬於侵犯公民個人隱私的行為，平台已對相關賬號進行永久封禁，並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秦翡研究員的價值，在於她研發的智能拐杖能幫助千萬老人、殘障人士改善出行條件，減少摔倒風險，這才是值得關注的重點，而非過度窺探她的私人生活、對她的居住環境說三道四。尊重他人隱私，不打擾他人生活，是最基本的社交禮儀，也是對他人的基本尊重。”
彈幕慢慢冷靜下來，雜亂的刷屏少了，有人刷起淺灰色的“對不起主播，不該扒你的地址，讓你不舒服了”，還有人說“以後隻看你調試拐杖，不聊你的生活了，專注支持你做零件”。
“小綠環保小衛士”發了條彈幕，綠色的字很顯眼，帶著個抱抱的表情：
“主播彆難過呀，老小區多好啊，有鳥叫有花香，還有張奶奶這麼好的鄰居，比新小區熱鬨多了！我以後也要住老小區，跟鄰居一起養花、聊天！”
秦翡看到這條，嘴角彎了彎，眼神裡的不安慢慢散了，重新拿起避障模塊，指尖碰到螺絲的瞬間，動作又恢複了之前的穩，沒再抖。
“嗯，我們測這個，它今天還沒‘工作’呢，不能讓它等太久，零件等急了會不配合。”
屏幕裡，避障模塊的指示燈閃了閃，先紅後綠，像是在回應她的話，又像是在跟她“打招呼”，安安靜靜的，沒發出刺耳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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