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陳剛把裝石子的淺灰色袋子放進零件盒左邊格子。
正要蓋盒蓋，秦翡的手機突然“叮咚”震了一下，聲音很輕，是她調的提示音。
屏幕亮起來，鎖屏上跳出“國家環境監測中心”的私信提醒，紅色的國徽頭像在屏幕上格外顯眼。
秦翡放下拐杖，快步走到桌邊拿起手機。
先用袖口擦了擦屏幕，把指紋擦乾淨，怕擋著字。
手指在解鎖鍵上頓了頓，指尖懸在上麵沒按下去。
又轉身把手機架在鏡頭旁邊的小支架上，調整了角度，讓彈幕裡的人能一起看清內容，沒藏著掖著。
私信排版得整整齊齊，字不大不小，剛好能看清。
沒有多餘的標點，連換行都透著規整：【秦翡研究員您好，我們關注到您研發的智能過濾技術曾用於環保淨水器），現需對接黃沙村飲水改善項目——該村水源含沙量高，村民長期飲用易引發腸胃問題，尤其老人、兒童受影響較大。想與您溝通技術適配細節，預計3人到場，時間可由您定。】
彈幕瞬間炸開了鍋，不少留言裡還帶著哭腔，字都有點抖：
【官方找主播搞民生項目了！黃沙村我知道，我表哥去年去那裡支教，說村民每天要走十公裡去山腳下拉水，水桶比五六歲的小孩還高，老人根本扛不動！】
【主播的淨化器技術能改造成飲水過濾器？太厲害了！我姥姥家以前住農村，喝的水帶沙子，燒開了碗底全是渣子，她喝了總咳嗽，後來隻能買桶裝水，又貴又不方便！】
【我是“星光助老”的誌願者，去過黃沙村！那裡的小孩喝了渾水，總拉肚子，瘦得臉都小了，衣服穿在身上晃蕩，主播一定要幫忙啊！】
一條來自“丫丫媽媽”的彈幕格外醒目，發得特彆快，連打了三個感歎號：【主播，我是黃沙村的丫丫媽媽，我們家丫丫昨天還抱著我的腿說“媽媽，想喝不紮嗓子的水”，她上次喝了渾水，吐了一晚上，小臉蛋都白了，求您幫幫我們，孩子們太可憐了。】
“環保小衛士”趕緊發了條暖心的彈幕，還帶了個擁抱的表情：【主播彆怕！官方的人很溫柔的！上次我們組織跟他們對接山區老人拐杖需求，他們說話都輕輕的，像春風吹樹葉，不像趙宇那樣吵得人耳朵疼！】
【就3個人，跟你和張奶奶、小陳一起聊天一樣輕鬆，不用緊張！】
秦翡盯著私信裡“3個人”那幾個字。
手指在屏幕上反複劃來劃去，把那三個字劃得有點模糊。
眉頭慢慢擰成小疙瘩，眉心都擠在一起：“3個人…也是人多。”
“聲音會從左邊、右邊、前麵湧過來，像小時候去兒童醫院——走廊裡全是小朋友的哭喊聲，尖溜溜的。”
“醫生敲鍵盤的‘噠噠’聲，一下一下敲在耳朵裡。”
“護士推小車的‘軲轆’聲，滾過來滾過去。”
“我躲在牆角，捂住耳朵都沒用，胸口發悶，喘不上氣。”
她抬頭看了眼門口的小陳，眼神裡有點慌。
手裡還捏著剛才測障礙用的小石子，指尖把石子捏得發白，都快捏碎了：“小陳，他們會不會問很多複雜的問題？比如‘為什麼要加兩層過濾棉’‘能不能改得更複雜一點’——我怕我說不清楚。”
“我隻會說‘這樣沙子就進不去了’，說不出大道理，零件會不高興的。”
“不會的！”小陳趕緊放下手裡的零件盒，走到鏡頭外，沒靠太近，怕嚇著秦翡。
聲音壓得比平時還低，像在跟秦翡說悄悄話：“官方跟陳總溝通過了，就聊最簡單的——問問你淨化器的過濾層裝在哪裡，用什麼樣的紗布，活性炭要多大塊。”
“就像你上次跟我講‘拐杖螺絲要擰三圈才穩’一樣，不用講複雜的技術術語，怎麼想的就怎麼說，怎麼舒服怎麼來。”
“林氏醫療林晚”的彈幕很快彈出來，還附了張她和念念的合照——照片裡念念抱著布兔子，靠在林晚懷裡笑，眼睛彎成小月牙：【3個人真的很少！上次我和我爸、小陳一起在直播間跟你聊拐杖顏色，你不是還給我們看你畫的粉色草圖嗎？那次你一點都不怕，還跟我們說‘粉色軟，念念喜歡’！】
【這次官方的人比我爸說話還輕，你放心，他們不會逼你說複雜的話，也不會催你。】
秦翡沒接話，拿起桌上的粉色小零件——是給林念做的拐杖扶手，邊緣還沒磨完，有點紮手。
她從抽屜裡拿出最細的砂紙，砂紙上的紋路很密。
輕輕打磨著扶手的棱角，磨一下就用指尖蹭蹭，確認沒有毛邊：“先把念念的拐杖拚好，再想彆的。她的扶手要磨得像布娃娃的耳朵一樣軟，不能硌手。”
“剛才林晚說，念念握東西怕硌手，上次握我的鉛筆，都要在手指縫裡墊張紙巾，怕筆杆硌得疼，小臉都皺著。”
她磨著零件，砂紙“沙沙”響，很輕。
偶爾抬頭看一眼手機裡的私信，眼神裡有猶豫，像在琢磨。
卻又很快落回零件上——指尖的砂紙慢慢動著，每一下都很輕，像在嗬護什麼珍貴的東西。
對她來說，先把手裡的“小承諾”做好，把答應念念的“軟扶手”磨好，比什麼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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