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掛鐘“嘀嗒”響著，時針從8指向2，又從2轉到8。
暖黃色的台燈把秦翡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米白色的牆上，像個定格的剪影。
桌上攤著5張圖紙，每張都用紅筆標著版本號，從“v1.0”到“v3.2”，最上麵的那張還壓著把尺子，尺邊沾著點黑色墨水——是她剛才畫線條時不小心蹭上的，自己卻沒發現。
她坐在木椅上，後背挺得筆直，手裡的水筆已經換了3支，空筆帽被她整齊地排在桌邊，像一隊小士兵。
指尖沾著的墨水蹭到了圖紙邊緣，暈開小小的黑點，她渾然不覺，隻是盯著指腹防滑紋的草圖，嘴裡小聲嘀咕，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能聽見：“間距1毫米太密了，畫出來會糊，改成1.5毫米。”
她用橡皮輕輕擦掉原來的線條，橡皮是繪圖專用的，擦得乾淨還不留痕，隻留下點淡淡的鉛筆印：“這樣既能防滑，又不會讓手套顯得厚，小宇戴著手也靈活，抓奧特曼的時候不會硌手。”
小陳拎著保溫桶進來時，門軸“吱呀”響了一聲，秦翡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把保溫桶放在桌邊，桶柄上掛著張便簽，是從日曆上撕下來的，還印著昨天的日期，王阿姨的字歪歪扭扭卻很認真：“翡丫頭，熬了青菜粥，加了枸杞和小米，你上次說眼睛乾，枸杞潤眼。熱著喝，彆涼了傷胃，小陳記得盯著她喝，彆讓她又忘了。”
“秦小姐，先吃飯吧。”小陳把便簽遞到她眼前，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能感覺到她胳膊繃得很緊，像拉滿的弓弦。
“從早上到現在沒吃一口，粥還熱著，我剛才摸了保溫桶，還燙手呢，王阿姨特意多裹了兩層毛巾。”
秦翡的筆尖頓了頓，墨水在紙上暈開個小點，她趕緊用紙巾擦了擦，紙巾上留下個黑色的小印：“等畫完這部分，”她指著圖紙上的電池線路，線條畫得很細，像頭發絲。
“這裡得繞開指關節2毫米，上次周陽的假肢線路太靠近關節，他彎了幾次就斷了，返修了三天，耽誤了他去看孫子。小宇等不起，我得快點畫好。”
手機放在圖紙旁邊，屏幕亮著，“環保小衛士”的彈幕刷得飛快，還帶了個著急的表情：
【我從早上8點看到現在，主播就動過三次！一次換筆，一次撿橡皮，一次喝了口水！剛才鏡頭掃到她眼睛，紅得像兔子，眼尾都有點腫了，快休息啊！再熬下去身體該垮了！】
“小宇媽媽”的消息跟著跳出來，還附了張小宇的照片：小孩抱著奧特曼玩偶，坐在窗邊，背景是樓下的玉蘭花，花瓣飄了幾片在窗台上。
【秦小姐彆太累了，小宇剛才還說“秦姐姐要是累了，就先休息，我可以等”。我燉了銀耳羹，加了蓮子，能潤眼睛，讓小陳明天帶過去，你要是不嫌棄，就當下午茶喝。】
林晚的連麥突然彈進來，她舉著一杯熱牛奶，杯壁上凝著水珠，頭發有點亂，額前的碎發貼在臉上，顯然是剛從康複科跑過來，還喘著氣：“秦翡！我讓廚房煮了熱牛奶，加了點蜂蜜，你上次說喝甜的能緩過來，小陳已經去拿了，你喝一口再畫！”
她頓了頓，語氣放軟了點，像哄小孩一樣：“我爸說，好設計要慢慢做，你現在眼睛都花了，畫錯了還要改，反而慢。”
“上次他畫手術方案，熬了通宵，第二天發現少標了個尺寸，返工了一整天，還被院長罵了一頓呢。”
秦翡終於抬頭看了眼屏幕，眼神有點發直，像剛從圖紙的世界裡“拔”出來。
她揉了揉眼睛，指尖沾著的墨水在眼角蹭出個小黑點，像隻小蒼蠅，自己卻沒發現：“馬上就好…再畫完防滑紋，小宇就能抓住奧特曼了。”
“他昨天還問我‘能不能舉高高，讓奧特曼看窗外的小鳥’，我答應他了，不能食言。”
小陳偷偷從帆布包裡拿出條毯子，是淺灰色的，帶著點絨，上次秦翡在實驗室加班，說有點冷，他特意帶來的。
剛把毯子搭在她肩上，秦翡就抖了抖，把毯子推了回去：“不用，”她的聲音有點啞，“等下畫錯了，墨水蹭在毯子上洗不掉，上次我把墨水弄在衣服上，洗了四次都沒乾淨，現在還留著個印子，穿不出去了。”
“機械師阿傑”的彈幕跳出來，還附了張手繪的電路圖，線條畫得很工整：
【主播，線路我幫你看了！繞開指關節2毫米沒問題，我還加了個保護套的設計，用軟矽膠做的，能防止線路磨斷，等下發給你，你不用自己畫了，省點時間休息！我晚上沒事，還能幫你核對尺寸，有問題隨時找我。】
秦翡對著鏡頭點了點頭，嘴角彎了點，像個疲憊的小月亮：“謝謝阿傑…等我畫完這筆就看，”她的筆尖又動起來，比剛才慢了點。
“再堅持一下，小宇就能早點拿到手套了，他肯定很期待。”
小陳站在旁邊歎氣，把粥桶的蓋子打開點，讓熱氣飄出來——青菜和小米的香味散開來，飄到秦翡鼻尖。
他知道秦翡的脾氣，不畫完手裡的活絕不會停，隻能用熱粥的香味慢慢“引誘”她。
果然，秦翡的肚子“咕嚕”響了一聲，聲音還不小，她的臉瞬間紅了，像熟透的蘋果，趕緊低頭繼續畫，假裝沒聽見，筆尖卻有點抖，線條歪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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