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夜色下的傾訴
周倩那篇題為《無聲戰場與生命橋梁》的深度報道,在權威媒體上發表後,引起了遠超預期的反響。它不僅讓公眾看到了特殊戰線英雄們的付出與犧牲,更深刻揭示了創傷後康複過程中,醫學專業與人文關懷並重的極端重要性。“橋梁計劃”和宋墨涵醫生、李錚警衛員、秦天康複師等團隊成員的名字,連同顧錦城這位沉默的英雄,一起進入了更廣闊的視野。
報道帶來的外部關注是積極的,但病房內的世界,依舊按照自己的節奏運行。秦天製定的康複計劃強度逐漸加大,顧錦城的身體機能確實在一點點改善,但他精神世界的堅冰,似乎還需要一把更特殊的鑰匙來開啟。
這把鑰匙,在一個午後,悄然出現。
醫院政委和林向遠主任一同來到病房,神情莊重地帶來了一個密封的文件袋。“錦城同誌,”政委的聲音溫和而鄭重,“經過上級批準,並綜合評估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我們認為,是時候讓你了解一些關於你受傷前後、任務本身已被解密部分的情況。這或許能幫助你更好地……連接起記憶的斷點。”
文件袋裡,除了文字報告,還有一個軍用的加密存儲設備。宋墨涵擔憂地看向顧錦城,見他嘴唇緊抿,眼神卻銳利起來,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職業本能被觸發的信號。她默默接過設備,連接上病房內經過安全檢查的筆記本電腦。
屏幕上開始播放一段由衛星和前線偵查資料剪輯而成的簡報視頻,客觀、冷靜地還原了那次導致顧錦城重傷的絕密行動背景:一個活躍在邊境地帶的極端組織,一片環境極端惡劣、被稱為“幽靈河穀”的戰區。視頻展示了地形地貌的艱險,以及敵方武裝的殘忍特性。
顧錦城的目光死死盯住屏幕,呼吸不易察覺地變得粗重。當畫麵切換到行動最後階段,標注著他受傷區域的示意圖時,他的身體猛地僵住,額頭瞬間滲出冷汗,右手無意識地攥緊了床單。
宋墨涵立刻察覺到他生理指標的異常,她輕輕握住他那隻緊攥的拳頭,低聲道:“錦城,如果感到不適,我們可以暫停。”
顧錦城卻搖了搖頭,目光未曾離開屏幕,仿佛要通過那冰冷的圖像,穿透時空,抓回遺失的碎片。
視頻結束後,病房內陷入長時間的沉默。顧錦城閉上眼,胸膛劇烈起伏,仿佛正與腦海中的驚濤駭浪搏鬥。宋墨涵沒有催促,隻是靜靜地陪著他,她的手始終沒有鬆開,傳遞著無聲的支持。
良久,顧錦城緩緩睜開眼,眼中不再是全然的迷茫或恐懼,而是摻雜了極度痛苦、憤怒以及……一種深刻的責任感。他轉向宋墨涵,嘴唇翕動了幾下,終於發出了極其沙啞、幾乎破碎的音節:“……河穀……孩子……”
這模糊的詞語,卻像一道閃電,擊中了宋墨涵。她立刻聯想到報道中周倩曾含蓄提到的、顧錦城小組在極端危險環境下仍試圖保護的當地無辜平民。她柔聲回應:“是的,報道裡提到過,你們在‘幽靈河穀’行動中,儘力保護了當地的婦女和兒童。你們是英雄。”
“英……雄?”顧錦城重複著這個詞,臉上卻浮現出巨大的痛苦和自責,他艱難地搖頭,“……沒……保住……全部……”巨大的悲傷淹沒了他,這個鐵打的漢子,眼角竟滑下了一滴滾燙的淚水。
這一刻,宋墨涵的心被狠狠揪痛。她明白了,他背負的不僅是身體的創傷,還有對未能保全所有生命的深深愧疚。這種沉重,或許正是他潛意識封閉自我的原因之一。
為了更全麵地幫助顧錦城拚湊記憶,也為了給“橋梁計劃”提供更豐富的案例資料,林向遠通過周倩的聯係,邀請到了一位特殊的人物——曾長期在“幽靈河穀”地區進行人道主義報道的資深戰地記者葉文珺。
葉文珺是一位四十歲左右、氣質沉靜卻目光如炬的女性。風霜在她的眼角刻下了痕跡,卻掩不住她身上的堅韌與悲憫。她來到醫院,並非直接探視顧錦城,而是先與醫療團隊,特彆是宋墨涵進行了深入交流。
“宋醫生,”葉文珺的聲音帶著一種撫平人心的力量,“我了解那片土地,也見過太多像顧隊長這樣的戰士。他們的堅強超乎想象,但他們的柔軟也往往藏在最深處。”她拿出一些不涉及機密的照片和筆記,講述了當地平民,尤其是孩子們在戰火中的掙紮,以及他們對前來幫助的z國軍人的依賴和感激。
“請告訴顧隊長,”葉文珺鄭重地說,“他們的付出,絕非徒勞。他們每一個人的努力,都在那些孩子心中種下了和平的種子。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勝利,一種希望。”
葉文珺的話,通過宋墨涵溫柔轉述,仿佛一縷微風吹進了顧錦城封閉的心湖。那天深夜,或許是白天的情緒衝擊餘波未平,顧錦城再次從淺眠中驚醒,但沒有引發警報。他隻是睜著眼,望著天花板,眼神空洞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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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他床邊的宋墨涵立刻察覺,她沒有開燈,隻是輕聲問:“又做噩夢了?”
黑暗中,顧錦城沉默了很久,久到宋墨涵以為他不會回答。然後,他極其緩慢地、用依舊沙啞但清晰了一些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冷……河穀的水……刺骨……阿傑……在我麵前……”他提到了一個犧牲戰友的名字。
宋墨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這是關鍵的時刻。她沒有打斷,沒有安慰的空話,隻是更緊地握住了他的手,像一個最忠誠的傾聽者,接納著他每一份痛苦的回憶。
“……想……帶他們……回家……”顧錦城的聲音哽咽了,這是宋墨涵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情緒的巨大波動,不再是麻木,而是深刻的悲慟。
“你儘力了,”宋墨涵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溫柔堅定,“你們都儘了最大的努力。活著回來,帶著他們的遺誌好好活下去,也是你的責任和使命。”
顧錦城側過頭,在微弱的夜燈燈光下,凝視著宋墨涵近在咫尺的臉龐。她的眼中沒有憐憫,隻有理解、支持和一種深沉的溫暖。那是一種在極端戰地的殘酷環境中幾乎絕跡的溫度,卻恰恰是他潛意識裡最渴望的救贖。
他不再說話,隻是反手緊緊回握住了宋墨涵的手,力道之大,仿佛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這一次,不再是虛弱無力的依靠,而是帶著一種明確的、雙向的確認和聯結。
窗外月華如水,病房內,兩人雙手交握,無聲勝有聲。關於戰地的殘酷記憶與病房內的溫柔守護,硬漢的脆弱與醫生的堅韌,在這一刻完成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深度交融。那座心橋,不僅架起,更開始承載起沉重卻真實的情感流動。顧錦城的心門,正對著這個用專業、耐心和純粹情感一點點叩響它的人,緩緩打開了一道縫隙。光,照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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