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星光下的誓言,新的疑雲
手術帳篷的簾子沉重地落下,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外界的喧囂、探照燈的光柱、士兵們刻意放輕的腳步聲,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帳篷內,消毒水的氣味尚未完全散去,混雜著一絲極淡的、屬於能量灼燒後的焦糊味。
顧錦城的手臂如同鐵箍,非但沒有鬆開,反而收得更緊。他高大的身軀微微顫抖,將臉深深埋進宋墨涵頸窩,汲取著她身上混合著藥香與汗水的、真實存在的氣息。就在幾小時前,他幾乎以為自己要永遠失去她了。那種心臟被無形之手攥緊、幾乎無法呼吸的恐慌,遠比麵對千軍萬馬更讓他恐懼。
宋墨涵沒有掙紮,也沒有力氣掙紮。持續數小時的高精度手術,加之那股詭異能量對精神的衝擊,早已榨乾了她最後一絲精力。他的懷抱溫暖而堅實,帶著硝煙、塵土和他獨有的清冽氣息,成了她此刻唯一可以依靠的港灣。她放任自己沉溺在這片刻的安寧裡,感受著他胸腔內心臟有力的跳動,那節奏奇異地安撫著她過度消耗後隱隱作痛的神經。
“我真的沒事。”她重複著,聲音因疲憊而沙啞,悶在他染著塵土的作戰服胸口,“王磊的傷……很麻煩。那不是普通的物理創傷,更像是一種活性的能量在侵蝕他的生機組織。常規手段幾乎無效,是林薇提供的特效鎮靜劑暫時麻痹了那股能量,再加上手術清創,才勉強穩住。但根源問題……還沒解決。”
顧錦城的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頂,喉結滾動,聲音低沉得近乎嘶啞:“我看到你嘴角的血了。那能量衝擊……”他無法忘記通訊畫麵裡,她為保護傷員硬抗衝擊波後,身體微晃、唇角溢血的瞬間。那一刻,他引以為傲的冷靜幾乎徹底崩盤。
“一時氣血翻湧,真的緩過來了。”宋墨涵抬起頭,努力扯出一個讓他安心的笑容,儘管她臉色依舊蒼白,“倒是你,顧大隊長,擅離指揮位置,這不符合條例。”她試圖用輕鬆的語氣化解他眼底濃得化不開的擔憂。
“條例是死的,人是活的。”顧錦城直視著她的眼睛,那雙總是銳利如鷹隼的眸子裡,此刻翻湧著不加掩飾的後怕與一種近乎破釜沉舟的堅決,“聽到你們被攔截,通訊斷斷續續,我做不到坐在指揮所裡,靠著冰冷的屏幕等待結果。墨涵,指揮官的職責我刻在骨子裡,但保護你……是我的本能,超越一切規則的本能。”
這句近乎直白的告白,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宋墨涵曆經生死、倍感疲憊的心間漾開層層漣漪。她看著他眼底密布的紅血絲,看著他眉宇間尚未散儘的、屬於戰場指揮官的戾氣與為她而生的深切憂慮,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觸動。她抬起微涼的手,指尖輕輕撫過他緊蹙的眉心,仿佛想將那深刻的褶皺撫平。
“我知道。”她輕聲說,這三個字承載了千言萬語,“謝謝你來了。”
這時,林薇端著兩杯溫熱的營養液走了過來,看到相擁的兩人,她腳步微頓,臉上露出欣慰又夾雜著複雜憂色的表情。她不僅是醫生,也是宋墨涵的朋友,更是這場異常事件的研究者。
“顧隊,墨涵,先補充點能量。”她將杯子遞過去,目光敏銳地落在宋墨涵依舊缺乏血色的臉上,語氣不容置疑,“墨涵,你需要立刻做一個詳細檢查,那種精神衝擊非同小可,不能憑感覺判斷無事。我懷疑它可能作用於更深層次的神經或……能量場。”
顧錦城聞言,立刻緊張起來,指揮官的氣勢回歸:“對,必須檢查!現在就去!”
宋墨涵了解林薇的專業判斷,也明白顧錦城的擔憂,她點了點頭:“好,等我確認王磊轉入監護狀態,生命體征平穩。”這是她作為主治醫生的責任,不容推卸。
最終,在顧錦城近乎強製的陪同下,宋墨涵在臨時醫療站的簡易檢測儀上做完了基礎檢查。林薇拿著初步結果,眉頭微蹙:“奇怪……數據顯示你精神波動確實經曆了劇烈震蕩,但恢複速度異乎尋常,體內也沒有殘留那種侵蝕性能量。就好像……你的身體或者說精神層麵,有一種我們未知的‘自淨’或‘免疫’機製,化解了大部分衝擊。”她看向宋墨涵,眼神中充滿了探究,“這和你之前能快速分解那種未知毒素的情況,似乎有某種內在聯係。”
這個發現暫時壓下了顧錦城的擔憂,轉而變成了更深的好奇與凝重。他的墨涵,身上似乎隱藏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夜色已深,營地加強了警戒,巡邏隊帶著升級的能量探測儀穿梭,探照燈的光柱如同利劍,切割著濃稠的黑暗,氣氛比之前更加肅殺。
顧錦城將宋墨涵送回她的獨立帳篷。這是他能動用的權限,為她爭取到的一點微不足道的特殊照顧。帳篷裡,一盞節能燈散發著不甚明亮卻足夠溫暖的光暈。
他扶著她坐在簡易的行軍床上,自己則半跪在她麵前,這個姿態讓他需要微微仰視她。他握住她依舊有些冰涼的手,用自己粗糲卻溫熱的掌心,小心翼翼地包裹、摩挲著,試圖將溫度傳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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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還是這麼涼。”他語氣裡帶著難以掩飾的心疼,“今天……”他頓了頓,那些在指揮所裡度秒如年的煎熬,看到她身處險境時的驚心動魄,擁她入懷時那滅頂般的慶幸與後怕……無數情緒翻湧著,最終凝聚成一句沉甸甸的、幾乎破口而出的話,“墨涵,等這次任務結束,回去我們就打結婚報告。”
這不是浪漫的求婚,沒有鮮花鑽戒,甚至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急切和篤定。更像是在生死邊緣確認了彼此無可替代後,做出的最重要、最直接的決定。
宋墨涵看著他。這個男人,是戰場上令行禁止、鐵血悍勇的指揮官,是戰士們心中堅不可摧的支柱。此刻,他卻半跪在她麵前,褪去了所有光環,隻剩下最純粹的、屬於一個男人的情感和承諾。他身上還帶著戰場的風塵與硝煙,眼神卻清澈而堅定,裡麵隻映照出她一個人的身影。
她沒有絲毫猶豫,清亮的眼眸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如同落入了璀璨的星辰,直直地望進他眼底:“好。”
沒有多餘的言語,隻有一個字,卻重若千鈞。在這個彌漫著緊張與未知的營地帳篷裡,在隱約的巡邏腳步聲和遠方風聲的伴奏下,兩人完成了世間最樸素卻最鄭重的約定。
顧錦城胸腔震動,發出一聲低沉而愉悅的、如同歎息般的喟歎。他俯身,額頭輕輕抵住她的額頭,閉上眼,感受著彼此溫熱的呼吸交融,分享著這片刻的寧靜與確定。
“等我處理完這裡的事,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打報告。”他重複道,像是在對她許諾,也像是在對自己強調,為充滿變數的未來錨定一個確定的目標。
然而,溫情的時光總是短暫。帳篷外傳來副隊長周銳清晰的報告聲,帶著慣有的沉穩,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迫。
顧錦城深吸一口氣,迅速收斂了所有私人情緒,那個冷靜果決的指揮官瞬間回歸。他鬆開宋墨涵的手前,用力捏了捏,傳遞著無言的安慰與力量。
“進來。”
周銳掀簾而入,臉色凝重,手裡拿著一份剛打印出來的報告紙,還帶著設備的餘溫。“顧隊,宋醫生。我們對戰場殘留的能量塵埃、黑影生物消散後的粒子,以及王磊傷口提取的樣本進行了交叉分析,結果……有些超出預期。”
“直接說重點。”顧錦城站直身體,氣勢沉穩如山。
“是。”周銳點頭,“首先,確認黑影生物非純粹生命體,更像是一種高度聚合、具攻擊性的定向能量體。它們對生命能量,尤其是高活躍度的腦波信號,表現出極強的趨向性和攻擊性。其次,王磊傷口殘留的能量屬性,與我們監測到的死亡穀核心脈衝源波動,存在部分同源性,但表現形態更加暴戾、混亂,侵蝕性極強,仿佛是被‘汙染’或‘異化’的版本。”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宋墨涵,帶著一絲驚奇和探究:“另外,宋醫生,我們在分析您帶回的、您當時所處位置的環境樣本時,發現了一個異常情況。您作為能量衝擊的第一承受者,按理說應該受到最嚴重的侵蝕。但數據顯示,您周圍的能量殘留異常‘乾淨’,那種暴戾屬性顯著減弱。結合您的生理數據,我們推測……您不僅在物理層麵抵抗了衝擊,可能還在無意識中,‘淨化’或‘中和’了部分周圍的異常能量。這與林醫生發現的,您血液中對未知毒素的分解能力,以及剛才檢查顯示的快速精神恢複,很可能源於同一種……我們尚未認知的自身特質。”
這個消息讓顧錦城和宋墨涵都怔住了。
宋墨涵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太陽穴,仔細回想那股冰冷狂暴力量衝入腦海時的感受。除了劇痛和混亂,似乎確實在某個臨界點,體內深處有什麼東西被觸動,悄然流轉,如同無形的屏障,將那最尖銳的破壞力化解、驅散了一部分。
“我的身體……能對抗這種能量?”宋墨涵感到難以置信,這超出了她對醫學和自身的理解。
“目前是高度可信的推測。”周銳肯定道,“如果成立,這將是應對當前危機的一個重大突破口。林醫生已經在對您的最新血樣進行深度基因序列和能量場層麵的分析了。”
就在這時,顧錦城隨身攜帶的加密通訊器再次急促響起,接通後,傳來技術小組負責人激動到幾乎變調的聲音:“報告顧隊!脈衝源信號發生異變!乾擾強度在達到峰值後,突然出現了一個持續時間約一點七秒的‘靜默窗口’!我們趁機捕捉到了一段極其微弱、但結構完整、規律性極強的編碼信號!初步識彆……絕非自然形成,是標準的人工編碼模式!重複,是人為信號!”
“人為信號?!”顧錦城眼中精光爆射,周身氣息瞬間變得淩厲無比。死亡穀深處,除了他們和理論上可能存活的父親顧雲霆的探險隊,還有誰能發出信號?是敵是友?還是……引發了這一切的幕後黑手?
“立刻集中所有計算資源,全力破譯信號內容!同時,提升營地至最高警戒等級,所有崗哨雙倍人手,重點防禦脈衝源方向!”顧錦城語速極快地下達命令,條理清晰。他轉向宋墨涵,眼神複雜,有關切,有擔憂,更有一種麵對未知挑戰時的決絕,“墨涵,你好好休息。你的特殊體質,可能是我們下一步行動的關鍵。明天,我們麵臨的可能是前所未有的艱巨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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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墨涵迎著他的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她明白,自己已不再是單純的戰地醫生,她身體裡隱藏的秘密,與這死亡穀的謎團、與顧父的失蹤、與這突如其來的“人為信號”,都緊密地糾纏在了一起。她無法,也不再想置身事外。
顧錦城和周銳匆匆離去,帳篷裡重新恢複安靜。宋墨涵躺倒在行軍床上,身體極度疲憊,大腦卻異常清醒。這一天,經曆了太多:生死一線的救援、詭異能量的衝擊、極限手術的成功、顧錦城那沉重而真摯的“結婚報告”、自身隱藏體質的初現端倪、以及那石破天驚的“人為信號”……無數信息碎片在腦海中盤旋,試圖拚湊出一個模糊卻令人不安的輪廓。
她抬起手,看著那隻被顧錦城緊緊握過、似乎還殘留著他灼熱體溫和粗糙觸感的手,耳邊回響著他那句“打結婚報告”。在這危機四伏、前途未卜的死亡穀,這份突如其來的婚姻承諾,少了尋常的浪漫,卻多了生死與共的厚重與溫暖。它像無儘暗夜裡驟然點亮的一簇火焰,給予她無限的勇氣和篤定。
然而,火焰的光芒之外,是更加深邃無邊的黑暗與迷霧。新的線索如同蟄伏的獸,接連顯現,卻預示著更加龐大、更加危險的謎局正在緩緩揭開序幕。
她閉上眼,感受著體內那可能存在的、未知的力量,清楚地知道,自己與顧錦城,已被命運的洪流推到了這場即將到來的風暴的最中心。
風暴,的確即將來臨。而她,將與他並肩,共同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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