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熔爐之焰,掌心溫度
脈衝源核心區域外圍,空氣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膠質,高頻振蕩帶來的壓抑感不僅作用於耳膜,更直接壓迫著靈魂。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細微的靜電刺痛,吸入肺部的仿佛不是空氣,而是閃爍著微光的能量塵埃。原本被夜色籠罩的晦暗山穀,此刻被脈衝源中心那不斷扭曲、膨脹的能量入口映照得光怪陸離。那入口不像門,更像空間被強行撕裂開的一道不規則傷疤,邊緣流淌著斑斕而危險的色彩,內部是深邃、旋轉的幽暗,仿佛連接著未知的深淵。
顧錦城挺拔的身影立在由扭曲金屬和沙包構築的簡易掩體後,像一枚釘死在陣地上的楔子。戰術目鏡過濾掉了部分刺眼的光芒,鏡片後的眼神銳利如鷹隼,緊緊鎖定著幾百米外那團令人心悸的能量渦旋。他手中的戰術平板屏幕上,代表能量讀數的曲線如同失控的心電圖,瘋狂攀升,刺耳的警報符號不斷閃爍。那低頻的、仿佛直接作用於腦乾的嗡鳴,不僅乾擾著精密設備,更在無聲地摧殘著每個人的神經耐受極限。
“報告顧隊,能量場域強度已超過安全閾值百分之兩百!三級防護裝備能量衰減加速,預計剩餘有效時間不足十五分鐘!”通訊兵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帶著一絲無法完全掩飾的顫抖,暴露在如此非自然的偉力麵前,人類的渺小感被無限放大。
“收到。保持監測頻率,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能量場半徑一百米內!重複,任何人!”顧錦城的聲音透過防護麵罩傳出,冷靜、平穩,不帶一絲波瀾,仿佛一塊被冰層覆蓋的岩石。唯有他緊抿的、失去血色的薄唇,以及握著平板邊緣、指節微微泛白的手,泄露了他內心如同熔岩般翻湧的凝重。他不僅是指揮官,更是這裡所有人的主心骨,他不能流露出半分動搖。
引擎的咆哮聲由遠及近,撕裂了壓抑的嗡鳴。醫療小組的越野車在周銳指揮的火力掩護下,如同離弦之箭般衝過最後一段危險區域,一個精準的急刹,穩穩停在了掩體後方。車門猛地打開,宋墨涵在林薇和安辰一左一右的護衛下敏捷地跳下車。她依舊穿著那身略顯寬大的標準作戰服,身形在強光映照下更顯單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會被這狂暴的能量環境撕碎。然而,她的眼神卻異常清亮、堅定,如同在極寒冰原下依然頑強燃燒的火種,那是一種經過痛苦淬煉後愈發純粹的水晶般的光芒。
幾乎是在她雙腳落地的瞬間,顧錦城就像心有靈犀般驟然轉身。兩人的目光,穿越了忙碌穿梭、麵色凝重的人員,穿越了冰冷沉重的武器裝備,穿越了彌漫在空氣中幾乎實質化的緊張與恐懼,在空中精準地交彙。沒有言語,甚至沒有多餘的表情變化,隻是深深的一眼。他看到了她眼中不容置疑的決然和屬於醫者的探索欲望;她看到了他眼底深處那無法用指揮官麵具完全掩蓋的、如同實質的關切與幾乎繃斷的神經。那一刻,周遭一切的喧囂、能量的嘶鳴、人員的呼喊,仿佛都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世界縮小到隻剩下彼此瞳孔中映出的、無比清晰的倒影。
“情況怎麼樣?”宋墨涵快步走到顧錦城身邊,目光立刻投向那扭曲的能量入口,職業本能讓她瞬間屏蔽了身體的不適,進入了高度專注的分析狀態。
“極不穩定,能量輻射類型數據庫內無匹配記錄,具有強烈的精神乾擾和物理侵蝕雙重特性。接觸性實驗表明,非生命物質也會在三十秒內出現分子級解離。”顧錦城言簡意賅,將戰術平板遞到她麵前,同時下意識地側身,用自己高大的身軀為她擋住了部分來自能量場的直接衝擊波,“王磊那邊?”
“安辰帶來的原型抑製器暫時穩住了能量侵蝕,但治標不治本,他的生命體征依然很微弱。”宋墨涵的視線快速掃過平板上令人心驚肉跳的數據曲線,隨即抬頭看向顧錦城,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需要靠近一些,嘗試用我的精神力場去感應它的能量性質和組織模式。我的‘特殊體質’……或許是目前唯一能與之直接接觸,而不被立刻同化或摧毀的媒介。”
“太危險!”顧錦城幾乎是脫口而出,手臂如同擁有自我意識般迅速抬起,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道有些重,帶著軍人不容置疑的強勢,更泄露了自昨天她昏迷後就一直積壓在他心底的後怕與恐懼。她脆弱的脈搏在他指尖下跳動,提醒著他眼前這個人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遠不止是任務目標或戰友。
手腕上傳來他掌心透過作戰服依舊灼熱的溫度,以及常年握槍留下的薄繭摩擦感。宋墨涵沒有掙紮,也沒有吃痛,反而抬起另一隻未受束縛的手,輕柔而堅定地覆在他緊握的手背上。她的手指微涼,動作輕柔,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能穿透一切紛擾的安撫力量。
“錦城,”她的聲音很輕,如同耳語,隻有他們兩人能聽清,卻重重地敲在他的心坎上,“還記得你強行塞給我的那份結婚報告嗎?那不隻是你想把我納入羽翼下的保護,更是‘並肩’的承諾。相信我,就像我始終相信,無論情況多麼絕望,你一定能帶領大家找到出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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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指尖在他粗糙的手背上輕輕按了按,那細微的動作,像是一道溫潤的暖流,瞬間衝垮了顧錦城心房最堅硬的外殼。他凝視著她近在咫尺的清澈眼眸,那裡麵的信任與勇敢,像最純淨的火焰,灼燒著他所有試圖勸阻的私心。他是她的指揮官,肩負著所有人的性命;但在此刻,剝離所有身份,他更是將後背與性命都毫無保留交付給她的男人。
“……好。”半晌,顧錦城從喉間艱難地擠出一個字,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他鬆開了她的手腕,卻並非放開,而是反手將她微涼的手緊緊包裹在自己寬大、灼熱的掌心。那溫暖的包裹帶著無比珍視、近乎虔誠的力道。“周銳!”他猛地抬頭,聲音恢複了慣有的冷硬與決斷,“立刻布置最高強度的牽引繩和安全索!安辰,用你的設備全程監測宋醫生的生命體征和能量場交互反應,我要看到實時數據流!林薇,準備好強心針和生物能量穩定劑,緊急醫療預案啟動!所有火力單位注意,警戒提升至最高級彆,狙擊手就位,一旦宋醫生出現任何異常,或能量場發生二次異變,無需請示,立即以最強火力覆蓋入口前方區域,掩護後撤!”
一道道命令迅速、清晰地傳達下去,整個前沿觀察點如同上緊發條的精密齒輪,瞬間圍繞著宋墨涵即將進行的冒險高效運轉起來。一種無言的、基於無數次生死與共形成的默契在隊員們之間流淌。他們看著隊長與宋醫生緊握的雙手,看著顧錦城眼中那不容動搖的決意,看著宋墨涵臉上那超越性彆的堅毅,心中那份因未知危險而產生的躁動與恐懼,竟奇異地平複了許多。這就是他們的支柱,一個以絕對實力和意誌抵禦外敵,一個以智慧和溫柔的力量探尋渺茫生機。
安辰沉默而迅速地操作著他那台造型奇特的儀器,在宋墨涵的額頭、頸側和手腕處貼上幾個微小的、閃爍著幽藍光澤的傳感器。他看向顧錦城和宋墨涵依舊交握的手時,鏡片後的眼神微動,似乎捕捉到了某種超出物理參數的數據波動,若有所思。
安全索係好,牽引裝置檢查完畢。宋墨涵深吸了一口帶著濃重臭氧和塵埃味的空氣,對顧錦城點了點頭,輕輕卻堅定地抽出了自己的手。那一刻,掌心驟然失去的微涼溫度和柔軟觸感,讓顧錦城的心仿佛也跟著空了一瞬,但他立刻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目光如最精準的鎖定雷達,緊緊追隨著她開始走向能量場邊緣的背影。
宋墨涵一步步向前。每靠近一米,那股令人窒息的能量壓迫感就呈幾何級數增強,皮膚表麵的刺痛感逐漸變為細密的灼燒感,仿佛有無數根看不見的針在同時紮刺。她強迫自己忽略身體傳來的所有警告信號,將全部精神意誌都集中於延伸出去的感知力,試圖去“觸摸”那狂暴能量背後的本質。
她閉上眼睛,努力回憶並引導昨天在醫療帳篷裡意外出現的那股溫涼氣息。起初,體內一片沉寂,隻有能量場外壓帶來的劇烈不適。但隨著她精神高度集中,並且身處在這濃鬱得化不開的能量環境中,她感到丹田深處,似乎有一絲微弱的、如同初生嫩芽般的暖流開始蘇醒,它掙紮著,緩慢而頑強地流向四肢百骸,在她周身形成了一層極其稀薄、卻真實存在的無形屏障。
就在她試圖將這股微弱卻屬於自己的暖流,小心翼翼地引導向指尖,準備去“觸碰”前方那沸騰能量場的邊緣,解讀其內在信息時——
異變陡生!
原本隻是緩慢膨脹收縮的能量入口,猛地一陣劇烈地、如同心臟痙攣般的收縮,中心點亮度驟增為一個無法直視的白點,隨即爆發出足以致盲的刺目強光和撕裂耳膜的高分貝尖嘯!一股無形的、蘊含著實體的能量衝擊波如同決堤的洪荒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勢向四周瘋狂擴散!掩體前的監測設備瞬間火花四濺,屏幕一片雪花!
“小心!能量爆發!”顧錦城的吼聲與那毀滅性的衝擊波幾乎同時到達!
宋墨涵隻感到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迎麵狠狠撞來,仿佛被高速行駛的列車正麵擊中。即使腰間係著安全索,她那相對單薄的身體也根本無法穩住,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向後倒飛出去。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如同蓄勢已久的獵豹,以超越人體極限的速度撲至,將她緊緊地、幾乎是嵌入般護在自己堅實寬闊的懷中,同時用自己肌肉虯結的脊背,硬生生扛住了大部分毀滅性的衝擊力!
是顧錦城!
“咳……噗……”顧錦城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抱著宋墨涵在布滿碎石的地麵上連續翻滾了數圈,才勉強卸去那恐怖的力道。塵土和能量殘屑漫天飛揚。他甚至在身體尚未完全停止翻滾時,就第一時間用雙臂撐起身體,顧不上自己胸腔內氣血翻騰帶來的腥甜味,焦急地低頭檢查懷裡的女人,“墨涵!怎麼樣?傷到哪裡了?!”
宋墨涵被他牢牢地護在懷裡,除了撞擊帶來的震蕩和些許擦傷,並未受到能量的直接侵蝕和衝擊。她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顧錦城戰士頭盔上沾滿的塵土和擦痕,以及他唇角那抹刺眼的、剛剛溢出的鮮紅血跡。顯然,在剛才那舍身的保護中,他承受了絕大部分傷害,已然受了不輕的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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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你受傷了!”她的心瞬間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痛遠超過身體的不適。
“小傷,不礙事。”顧錦城隨意地用手臂抹去嘴角的血跡,那動作帶著軍人特有的粗糲和不羈,但他的目光卻依舊如同淬火的鋼刀,銳利地釘死在前方。隻見那能量入口在經曆了短暫的劇烈爆發後,似乎進入了一個奇異的相對穩定期,但中心區域,不再是混沌一片,而是隱約浮現出一些更加複雜、仿佛由純粹液態能量構成的、不斷流轉變化的幾何紋路,散發出古老而神秘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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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辰快步跟上,目光死死盯著手中儀器屏幕上瘋狂跳動的數據,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震驚與凝重:“能量爆發瞬間,宋醫生體內的生物能量場被強製激活,產生了顯著共鳴反應,峰值……峰值遠超人類理論極限值三百個百分點!而且……這能量紋路……”他猛地抬起頭,看向那入口中心的神秘圖案,聲音乾澀,“第七研究所的‘x’絕密檔案裡有極其模糊的記載,代號‘起源圖騰’,疑似……非地球文明造物!擁有未知的信息編碼模式!”
非地球文明!這幾個字如同重磅炸彈,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頭轟然炸響,帶來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與麵對完全未知領域的茫然。
而宋墨涵在驚魂甫定之後,卻敏銳地察覺到自身的變化。她發現自己與那狂暴的能量入口之間,經過剛才那生死一線的衝擊,似乎被強行打通了某種無形的“關卡”。一種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聯係建立了起來。她此刻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能量的流動不再是完全無序的狂躁,而是蘊含著某種她暫時無法理解的、深層次的韻律。甚至,她能模糊地感知到其內部某種……規律?或者說,一種混亂中隱藏的、類似於生物本能的“意圖”?
她猛地伸手,拉住了正要果斷下令全員後撤、從長計議的顧錦城的手臂,眼神中閃爍著奇異而明亮的光彩,那是一個探索者發現了未知奧秘時的光芒:“錦城,等一下!我好像……能感覺到一點什麼了。它……不完全是惡意的,剛才的爆發更像是一種受到刺激後過激的、混亂的自我保護機製?或者……是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通訊嘗試?”
顧錦城看著她,看著她蒼白臉上那雙熠熠生輝、重新燃起醫者和科學家獨有的、對真理渴求光芒的眼睛,又看了看前方那詭譎、非人、卻又散發著奇異美感的能量紋路。他沉默了片刻,大腦在指揮官的責任、對愛人的保護欲以及對她專業判斷的信任之間激烈交鋒。最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帶著血腥味的空氣仿佛幫助他做出了決斷。他選擇再次,將自己的信任,以及整個團隊下一步行動的方向,壓在了她的感知上。
他反手用力握了握她冰涼的手指,聲音低沉而穩定,帶著一種托付般的沉重:“好,你說,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這一刻,他不僅是誓死守護她的男人,更是將戰略決策的天平,毫無保留地向她的直覺與智慧傾斜的指揮官。在熔爐之心的烈焰炙烤下,在未知文明的陰影籠罩下,絕對的信任與深沉的愛意,已然交融淬煉成最堅韌無形的鎧甲,指引著他們,義無反顧地走向更深、更不可測的未知深淵。而安辰,以及他背後那個神秘的第七研究所,他們所掌握的碎片化信息,似乎正預示著,死亡穀的危機,僅僅是冰山一角,其背後牽扯的,將是遠超所有人想象的、席卷全球的宏大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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