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寂靜哨所,心照不宣
廢棄哨所內部,時間仿佛凝固在塵埃與破敗之中。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黴味、塵土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與陳舊木材混合的氣息。斑駁的牆壁上,依稀可見早已褪色的軍事地圖殘片和不知名汙漬。隊員們無需過多言語,憑借長期磨合的默契,高效地執行著顧錦城的命令,將這片暫時的棲身之所迅速改造成一個具備基礎防禦和醫療功能的據點。
“李帆,帶兩個人,把東側和北側的窗戶用能找到的木板釘死,縫隙用碎布填上,注意留出觀察孔。”
“是,頭兒!”
“趙大勇,檢查建築主體結構,特彆是承重牆和屋頂,看看有沒有坍塌風險。”
“明白!”
“通訊組,繼續嘗試所有頻段,加密頻道優先,報告任何異常信號,哪怕是微弱的求救信號也不能放過。”
“……還是隻有雜音,隊長。乾擾太強了,像是某種大範圍的電離層擾動或者……人為的強乾擾。”
通訊兵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沮喪。耳機裡持續傳來的“沙沙”聲,如同無形的潮水,一遍遍衝刷著隊員們與外界聯係的希望,仿佛整個文明世界都已將他們遺棄在這片荒蕪的山嶺。
傷員們被集中安置在相對背風、乾燥的角落。血腥味和消毒水的氣味在這裡變得濃重。宋墨涵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但她手上的動作依舊穩定而迅速。她和秦雨薇分工協作,秦雨薇負責初步清理傷口、剪開粘連的衣物,宋墨涵則進行更精細的清創、縫合和包紮。她們所剩無幾的藥品被攤開在一塊相對乾淨的帆布上,每一片消炎藥、每一卷繃帶都顯得無比珍貴。
“忍著點,可能會有點疼。”宋墨涵低聲對一名腿部被銳物劃開深口子的年輕隊員說道,聲音帶著一種能讓人安定下來的柔和力量。那隊員咬緊牙關,點了點頭。
王磊躺在稍遠處的墊子上,在宋墨涵之前注射的強心劑和止血藥物作用下,生命體征暫時穩定,但臉色依舊蒼白如紙,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口的起伏。一名負責照顧重傷員的隊員每隔幾分鐘就會探探他的鼻息,眼神裡滿是擔憂。
顧錦城巡視完外圍初步加固的防禦點,踩著滿地的碎礫走回室內。他的作戰服上沾滿了塵土與乾涸的血跡,有些是他自己的,更多的是彆人的。他的目光如同精準的掃描儀,迅速掠過每一個崗位,最後,不由自主地定格在宋墨涵身上。
她正俯身,小心翼翼地給那名腿部受傷的隊員縫合傷口。一束從破損窗戶透進來的斑駁光線,恰好照亮她專注的側臉。汗水沾濕了她頰邊的幾縷發絲,緊緊貼著皮膚。長長的睫毛低垂,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掩去了她眼底可能存在的疲憊。那件屬於他的、過於寬大的作戰服外套將她整個人包裹著,袖口被她胡亂卷了好幾道才露出手腕,下擺幾乎蓋住了她的臀部,這讓她看起來愈發纖細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然而,正是這看似脆弱的軀體,卻在之前升降井的驚魂一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此刻更是在這簡陋環境下,用那雙穩定得不可思議的手,執著地守護著生命之火。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顧錦城心底湧動,是欣賞,是疼惜,更是一種深深的信賴。
“頭兒,”趙大勇壓低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凝視。這位粗獷的漢子臉上也帶著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結構檢查完了,主體還算堅固,扛過一般規模的攻擊沒問題。但西南角地基有點下沉,屋頂有幾處滲水痕跡,長期待著恐怕不行。另外,”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我們在最裡麵的小房間發現了一些東西,感覺……有點特彆。”
顧錦城眼神一凜,瞬間從那份私人的情緒中抽離,恢複了一貫的冷靜與銳利:“帶我去看。”
所謂的小房間,位於哨所最深處,像是昔日的儲物間兼值班室。裡麵堆滿了鏽蝕得無法辨認原貌的金屬零件、散落的木質家具碎片,以及大量被潮濕和蟲蛀毀壞的紙質文件。趙大勇指向牆角一個半開的綠色金屬櫃,與其他地方的雜亂不同,櫃子內部相對整潔,裡麵整齊碼放著幾盒軍用的壓縮餅乾雖然早已過期多年),以及幾瓶未開封的、瓶身布滿厚厚灰塵的飲用水。
“意外收獲,”趙大勇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雖然過期了,但應急或許能用。至少瓶子還能裝水。”
顧錦城蹲下身,拿起一盒餅乾看了看模糊的生產日期,又輕輕放回原處。“先彆動,做好標記。這是我們最後的應急儲備,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他的視線如同鷹隼般掃過整個房間,不放過任何角落。最後,他的目光定格在一張翻倒的木質書桌下,那裡似乎壓著什麼東西。他示意趙大勇一起發力,將沉重的書桌挪開。
底下露出的,是一本皮質封麵、邊緣嚴重磨損甚至有些卷邊的筆記本,以及一個巴掌大小、軍綠色、密封性看起來出乎意料完好的金屬小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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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錦城首先拾起那本筆記本。皮質封麵入手冰涼,帶著歲月留下的粘膩感。他隨手翻開一頁,泛黃脆弱的紙頁上,是略顯潦草卻依舊清晰可辨的鋼筆字跡:
“……紀元xxx年,秋。通訊徹底中斷第七日。上級最後指令:固守待援。哨所僅餘我一人……物資將儘,山林寂靜得可怕。遠處偶爾傳來的爆炸聲也消失了。不知妻兒在城中是否安好……願他們平安。”
筆跡在這裡突兀地中斷,後麵連續幾頁都是空白,仿佛主人的思緒和希望一同戛然而止。顧錦城沉默地合上筆記本,指尖在那粗糙的封麵上摩挲了一下,然後遞給趙大勇:“收好。這是……前輩的遺物。”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意與沉重。
然後,他拿起那個金屬小盒。盒子表麵有輕微的劃痕,但卡扣依然牢固。他用力扳開卡扣,伴隨著一聲輕微的“哢噠”聲,盒蓋彈開。裡麵並非預想中的機密文件或個人物品,而是幾支封裝完好的、標簽雖然泛黃但字跡仍可辨認的醫用鎮痛劑,以及一小卷保存得相當好的無菌紗布。在盒蓋的內側,有人用細密的刻痕,刻下了一行小字:
“給最需要的人。”
這一刻,顧錦城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又猛地鬆開。一股混合著曆史沉重感與未竟使命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撞入心扉。這廢棄哨所最後一位留守士兵的私藏,在跨越了不知多少年的漫長時光後,以一種沉默卻震耳欲聾的方式,傳遞著那份至死不渝的守護之意與人性光輝。他沒有絲毫猶豫,輕輕合上盒蓋,將這個小盒緊緊握在手中,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外麵,宋墨涵剛給那名隊員包紮完畢,正用沒受傷的那隻手輕輕捶打著後腰,試圖緩解長時間彎腰帶來的酸痛。她輕輕活動著僵硬的脖頸,一抬頭,便看見顧錦城徑直朝她走來,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眼神深處卻翻湧著某種她無法完全讀懂的複雜情緒。他停在她麵前,伸出手,掌心中正是那個軍綠色的金屬小盒。
“在裡麵發現的,可能……你用得上。”他的聲音比平時更加低沉沙啞。
宋墨涵有些疑惑地接過,指尖觸碰到冰涼的金屬盒體。她打開卡扣,當看到裡麵封裝完好的鎮痛劑和無菌紗布時,眼中瞬間閃過一抹亮光,那是絕處逢生的驚喜。隨即,她的目光落在了盒蓋內側那行刻字上——“給最需要的人”。
她的手指輕輕拂過那行凹凸不平的刻痕,仿佛能感受到刻字之人當年的決絕與期盼。她抬起頭,看向顧錦城,無需多言,已然讀懂了他眼中那份沉鬱的共鳴與未儘之語。跨越時空的守護,在這一刻完成了交接。
“謝謝,”她輕聲道,聲音有些哽咽,但更多的是堅定,“這比任何東西都珍貴。”她知道,這不僅僅是藥品,更是一種精神的傳承,是在絕境中依然堅守的信念之火。
就在這時,負責看守升降井入口的李帆突然發出一聲急促的警示,打破了室內短暫的寧靜:“頭兒!井內有異響!”
“哢嚓——嘎吱——哐當!”
如同晴天霹靂,所有人瞬間進入最高戰鬥狀態!輕傷員迅速抓起身邊的武器,戰鬥人員如同獵豹般衝向預設的戰鬥位置,槍口齊刷刷對準了那扇尚未完全關閉的升降井金屬門,空氣中隻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心臟狂跳的聲音。顧錦城反應極快,一個箭步上前,不由分說地將宋墨涵拉到自己身後,用寬闊的後背將她完全擋住,同時手中的突擊步槍已然舉起,槍口穩穩指向聲源方向,眼神銳利如刀。
井內傳來的並非預想中的攀爬或攻擊聲,而是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斷裂聲,夾雜著巨石滾落碰撞的轟鳴,持續了將近半分鐘,才伴隨著一聲沉悶的巨響,徹底歸於死寂。
顧錦城凝神傾聽了片刻,緊繃的肩線稍微放鬆了一些,但眼神依舊警惕:“不是追兵。聽起來像是支撐結構徹底崩潰,升降井道……大概率是塌方了。”他打了個手勢,示意趙大勇和李帆上前,小心翼翼地撬開一道門縫,用手電向下探查。
很快,趙大勇回報,聲音帶著一絲複雜:“頭兒,確認了。下麵的通道完全被巨石和扭曲的金屬堵死了,深度不明。我們……回不去了。”他頓了頓,補充道,“同樣,下麵的東西,短時間內也上不來了。”
這個消息讓眾人心情複雜難言。後路已絕,意味著他們徹底成為了孤島,救援的希望似乎更加渺茫。但另一方麵,這也暫時切斷了來自地下的最大威脅,為他們贏得了寶貴的喘息之機。
緊張到極致的氣氛終於稍稍緩解。宋墨涵看著顧錦城依舊挺拔卻難掩疲憊的背影,剛才他那下意識、不容置疑的保護動作,讓她心頭泛起陣陣漣漪。那是一種超越了職責的本能。她輕輕吸了口氣,空氣中混合著灰塵、黴味、血腥和他身上特有的、帶著硝煙與汗水的氣息,奇異的是,這味道卻讓她感到一絲難以言喻的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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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頭,重新打開那個金屬小盒,取出一支鎮痛劑,走向那名因疼痛而不斷呻吟的重傷員。現在,她繼承了這份跨越時空的饋贈,必須讓它發揮最大的價值。
顧錦城則轉身,大步走向仍在不斷調試設備的通訊兵。“繼續嘗試,每隔十五分鐘記錄一次信號特征。我們不能放棄任何可能。”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如同定海神針,安撫著隊員們不安的情緒。陽光透過窗戶的裂縫,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堅毅,沉靜,如同這座在風雨中屹立不倒的哨所,以及它背後沉默的山巒。
暫時的安全,並未帶來絲毫鬆懈。斷絕的後路,杳無音訊的救援,日益減少的物資,傷員們不容樂觀的傷勢,以及這片寂靜山林中可能潛藏的其他未知風險……這一切都像無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但在顧錦城和宋墨涵之間,一種無言的默契正在這廢墟與困境中悄然生長,堅韌如絲。在那生死邊緣相互扶持、彼此托付的絕對信任之上,某種更深沉、更熾熱的情感,如同地底奔湧的暗流,無法遏製,也無須遏製。它體現在顧錦城下意識守護的動作裡,體現在宋墨涵接過小盒時了然於心的眼神交流中,體現在他們各自堅守崗位、卻又時刻關注對方安危的細微舉動上。無需宣之於口,一個眼神的交彙,一個細微的動作,便已心照不宣。
他們都知道,未來的路注定遍布荊棘,黑暗可能隨時吞噬而來。但有彼此在身邊,有這份在絕境中淬煉出的信任與情感作為支撐,他們便有勇氣直麵一切風暴,攜手劈開前路的混沌。職業的本能讓他們一個專注於拯救生命,一個專注於抵禦危險、謀劃前路,而在這一切之上,是兩顆在極端環境下不斷靠近、相互吸引、相互映照的心。
這座寂靜的廢棄哨所,成為了他們命運旅程中一個意外的逗號,是短暫休整、情感悄然升溫的方舟,也注定將成為他們迎接下一場未知而猛烈風雨的前哨。夜色,正悄然臨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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