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廢棄的護林站
顧錦城的手掌寬厚而溫暖,帶著常年握槍留下的硬繭,緊緊包裹著宋墨涵冰冷顫抖的手。那溫度不似火焰般灼熱,卻如同浸入冰河的石子,沉穩地鎮住了她幾乎要決堤的情緒。他沒有再多言,隻是用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一個微小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動作,卻傳遞著千鈞力量。
“山貓,警戒陣型前推五十米,建立防線。李帆,統計剩餘彈藥,清理渡河痕跡。灰熊,休息五分鐘,補充體力。”顧錦城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下達著一連串指令,瞬間將剛剛彙合、尚沉浸在複雜情緒中的小隊重新擰成一股高效的戰鬥力量。他蹲在原地,目光重新落回灰梟身上,眉頭緊鎖,“輸血反應?”
“目前沒有明顯排斥跡象,但失血太多,這點輸血量隻是杯水車薪。”宋墨涵強迫自己從那雙令人安心的眼眸中抽離,回歸醫生的角色,聲音帶著竭力壓製後的疲憊,“必須立刻找到相對穩定的環境,進行緊急手術止血。他的生命體征維持不了多久。”
顧錦城目光銳利地掃過四周。河岸地帶過於暴露,對岸的敵人雖被暫時擊退,但隨時可能卷土重來,或引來更多追兵。“不能停留。”他沉聲道,隨即看向灰熊,“還能堅持嗎?”
灰熊已經用止血帶壓住自己手臂上的針孔,聞言毫不猶豫地點頭,聲音沙啞卻堅定:“隊長,我沒問題。背得動!”
“好。”顧錦城站起身,動作間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根據地圖,沿河向上遊三公裡左右,有一處廢棄的護林站,可能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山貓前導,李帆斷後,灰熊居中,我負責側翼。宋醫生,”他看向宋墨涵,眼神深邃,“你跟緊灰熊,隨時注意灰梟情況。我們走!”
沒有片刻耽擱,小隊如同精密的機器再次啟動,沉默而迅速地沒入河岸旁的密林。雨依舊在下,林間光線昏暗,泥濘難行。顧錦城背負著王磊,卻依舊行動敏捷,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周圍,確保整支隊伍的安全。
宋墨涵緊跟在灰熊身側,一手下意識地扶著灰梟垂下的手臂,感受著那微弱的脈搏,另一隻手則始終緊握著胸前那枚彈殼戒指。她的目光不時落在前方那個挺拔如鬆的背影上。顧錦城的作戰服濕透,緊貼著他精悍的背肌,勾勒出充滿力量感的線條。
他每一次邁步,每一次警惕地環顧,都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掌控力。這與他在營區時那種沉穩內斂、偶爾流露出對她笨拙關懷的樣子截然不同,是隻有在生死邊緣才能窺見的、屬於鐵血軍人的另一麵。
一種混雜著依賴、崇敬與難以言喻的心疼在她心中蔓延。她看到了他臉頰上被樹枝劃出的血痕,看到了他眼底深藏的疲憊,但他脊梁依舊挺直,仿佛能扛起所有重壓。
行進異常艱難。灰熊的喘息聲越來越重,每一步都踏得無比沉重。宋墨涵能感覺到灰梟的生命力正在一點點流逝,監測儀的警報聲雖然調到了最低,卻像鼓點一樣敲擊在她的心頭。
“隊長……前方一點鐘方向,疑似人工建築。”山貓壓低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
顧錦城抬手,隊伍瞬間停止,進入警戒狀態。他示意山貓繼續偵察,自己則悄無聲息地潛行過去。片刻後,他返回,眼中帶著一絲凝重:“確認是目標護林站,但結構破損嚴重,隻有半間屋頂尚存。周圍沒有近期人類活動跡象,可以暫時棲身。”
這算不上好消息,但已是絕境中唯一的希望。
小隊迅速進入廢棄的護林站。空氣中彌漫著木材腐朽和黴菌的味道。顧錦城迅速指揮:“李帆,占據製高點建立狙擊陣地。山貓,清理室內,設置簡易預警裝置。灰熊,小心放下灰梟。”
灰熊小心翼翼地將灰梟平放在屋內相對乾燥、尚能遮雨的一角。宋墨涵立刻跪倒在地,重新檢查灰梟的情況。輸血帶來的微弱提升已經消失,他的臉色更加灰敗,心跳微弱得幾乎觸摸不到。
“必須馬上手術!”宋墨涵抬起頭,看向顧錦城,眼神裡是醫者的決絕,“這裡環境惡劣,但沒有選擇。我需要光源、相對乾淨的空間,以及……絕對不能被打擾!”
顧錦城看著她蒼白卻堅定的臉,沒有任何猶豫。“山貓,用應急燈和反光布搭建簡易手術區。李帆,警戒範圍擴大到五百米,任何靠近的活物,無需警告,直接擊斃!”他的命令冷酷而果決,為了給宋墨涵爭取時間,他不惜采取最極端的手段。
“是!”兩人領命,立刻行動起來。
灰熊默默地將身上所有乾淨的急救敷料和僅剩的消毒酒精集中到宋墨涵手邊。顧錦城則走到門口,背對著屋內,如同一尊守護神,將他寬闊的背影留給正在與死神搏鬥的宋墨涵和生死未卜的戰友。他摘下頭盔,雨水順著他的黑發滑落,滴落在沾滿泥濘的作戰服上。
他握緊了手中的步槍,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裡麵躺著他的兄弟,正在施救的是他心愛的女人。這種將最重要的一切都寄托於一場希望渺茫的手術的感覺,比麵對任何強敵都更讓他感到煎熬。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應急燈慘白的光線照亮了狹小的空間,映照著宋墨涵專注的側臉。她深吸一口氣,戴上最後一套無菌手套,打開了手術刀。沒有麻醉師,沒有監護儀,沒有足夠的血液補充,她隻能依靠最原始的觸覺、聽覺和視覺,以及那份深入骨髓的醫學知識。
手術刀劃開皮膚,鮮血湧出。她的動作穩定得不像一個剛從激流和槍戰中脫身的人。汗水順著她的鬢角滑落,灰熊在一旁按照她的指令,用紗布擦拭血跡,遞送器械。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外麵的雨聲,林間的風聲,以及遠處偶爾傳來的不知名獸吼,都成了這場生死營救的背景音。顧錦城始終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仿佛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隻有微微起伏的肩胛顯示著他內心的波瀾。
突然,屋內傳來宋墨涵一聲短促而緊繃的聲音:“找到了!出血點!”
顧錦城的背脊幾不可查地僵直了一瞬。
緊接著,是更長久的、令人窒息的寂靜。隻有手術器械偶爾碰撞的細微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宋墨涵略帶沙啞卻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聲音終於響起:“出血止住了……生命體征……暫時穩定了。”
一直緊繃的氣氛驟然一鬆。
灰熊長長籲出一口氣,幾乎虛脫地靠坐在牆邊。門口的顧錦城,緊握步槍的手終於微微鬆開,他閉上眼,仰起頭,任由冰涼的雨水打在臉上,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他轉身,走進屋內。應急燈下,宋墨涵正低著頭,仔細地進行最後的縫合。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因缺水而乾裂,額發被汗水浸濕,黏在臉頰上,整個人看起來脆弱又疲憊。但她的眼神卻亮得驚人,那是一種將生命從死神手中奪回後,屬於醫者的神聖與滿足。
顧錦城走到她身邊,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將自己的水壺擰開,遞到她唇邊。
宋墨涵抬起眼,看到是他,眼中那根緊繃的弦終於徹底鬆弛下來。她沒有客氣,就著他的手,小口地喝了幾口水。清冽的水滑過喉嚨,滋潤了她幾乎冒煙的嗓子,也仿佛滋潤了她乾涸的心田。
“他……暫時脫離危險了。”她輕聲說,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倦意。
“嗯。”顧錦城應了一聲,目光落在她沾著血汙和汗水的手上,那枚彈殼戒指在燈光下泛著微光。他伸出手,不是去握她的手,而是用拇指,極其輕柔地替她拭去臉頰上的一道汙跡。
這個動作,比任何擁抱和言語都更具衝擊力。宋墨涵的睫毛輕輕顫動,一直強撐的堅強外殼在這一刻寸寸碎裂,露出內裡的柔軟與依賴。她鼻子一酸,眼眶瞬間紅了,卻倔強地沒有讓淚水落下,隻是微微偏頭,將臉頰更貼近他粗糙的指腹,汲取那一點珍貴的溫暖。
“你做得很好。”顧錦城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比我見過的任何戰地醫生都要好。”
這不是情話,卻比任何情話都更動人心魄。這是來自一個身經百戰的鐵血隊長,對另一個戰士在專業領域最高的讚譽。
就在這時,一直昏迷的王磊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呻吟。顧錦城和宋墨涵同時轉頭看去。
宋墨涵強撐著疲憊的身體,挪到王磊身邊進行檢查。“他失溫嚴重,傷口有感染跡象,但意識在恢複,情況比灰梟樂觀。”
顧錦城看著並排躺著的兩名傷員,再看向眼前這個在絕境中爆發出驚人力量的女人,眼神複雜。他沉聲開口,像是在對宋墨涵說,又像是在對所有人宣布:“我們已經進入了z7區域邊緣。根據上級最後傳來的模糊信息,這片區域可能存在一個秘密的‘安全屋’,是多年前布置的應急點,裡麵有我們急需的藥品和通訊設備。”
這是一個新的希望,也是新的目標。
宋墨涵抬起頭,望向顧錦城。光線昏暗,他高大的身影仿佛與身後的黑暗融為一體,唯有那雙眼睛,如同永不熄滅的星辰,堅定地指引著方向。
她的愛情,誕生於和平時期的溫柔悸動,卻在這硝煙彌漫、生死一線的戰場上,被鮮血、汗水與信任淬煉得如同他贈與的那枚彈殼戒指,樸實無華,卻堅不可摧。
她輕輕點頭,將最後一點力量凝聚起來:“下一步,我們去哪裡?”
顧錦城的目光掠過她,投向護林站外無邊的雨夜,聲音沉穩如初:“尋找‘安全屋’,聯係總部,然後……”他頓了頓,目光回落,深深地看著她,“帶你們所有人,回家。”
喜歡戰地醫生和特戰隊軍人相互救贖請大家收藏:()戰地醫生和特戰隊軍人相互救贖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