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暗流湧動
研究中心宿舍的寂靜，並非安寧，而是如同一張被拉滿的弓，緊繃得能聽見空氣撕裂的微響。宋墨涵在向許博聞教授和內部安保部門報備了李默的可疑行徑後，並未因身處這看似“固若金湯”的科學堡壘而鬆懈分毫。多年的臨床經驗和與顧錦城並肩作戰的經曆，讓她深知真正的危險往往萌芽於最不被注意的角落。她強迫自己壓下那份源自直覺的不安，將之轉化為更縝密的洞察力。
她重新坐回書桌前，打開了個人終端，調閱出近一周所有的實驗數據流。屏幕的冷光映照著她專注而略顯蒼白的臉。許博聞教授的團隊無疑是頂尖的，他們對“燭龍”毒素的核心分子靶點窮追不舍，但也正因這種高度聚焦，一些環境或流程中的細微“雜音”被習慣性地歸入了“實驗誤差”的範疇。宋墨涵的目光鎖定在幾次關鍵生物指標監測的波形圖上——那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周期性微小波動，像是有生命般，以一種極低的頻率悄然律動。它們太規律了，不像是純粹的噪聲。一個念頭在她腦中閃過：這會不會是某種外部信號，正在與陳剛體內植入的神經傳感器發生著微弱的、未被察覺的“共振”？
與此同時，在城市另一端的網絡安全中心，林薇麵前的屏幕上正上演著一場無聲的狩獵。她鎖定了李默的網絡行為，深挖之下，果然發現了更多蛛絲馬跡。那個看似平凡的數據錄入員，其銀行賬戶流水乾淨得像被精心擦拭過，但他那位在醫院為母親巨額手術費發愁的同居女友賬戶上，卻突兀地多出了一筆來自海外某無法追溯的“慈善基金會”的彙款，金額恰好解了燃眉之急。進一步的深度監控還原了李默夜間的真實麵貌：當城市的燈火漸熄，他便會啟動經過多層加密的匿名網絡節點，與一個虛擬地址進行短暫而規律的數據交換。那個在同事麵前內向、甚至有些懦弱的形象，在夜色掩護下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冷靜、謹慎的秘密通信者。林薇纖細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將這條隱藏在水下的“魚線”牢牢標記，她知道，收網的時刻正在臨近。
病房內，消毒水的氣味揮之不去。顧錦城靠坐在病床上，膝上攤開著高戰剛剛傳回的倉庫區高精度熱成像圖，耳邊是周銳通過加密頻道同步解讀的電磁信號頻譜分析。
“頭兒，看這裡，”周銳的聲音帶著興奮，“東北角，第三號獨立庫房，每晚淩晨兩點至兩點零七分，內部會出現一個短暫但穩定的低強度熱源，模式固定，不像人體活動，更接近某種周期性啟動的精密設備。而且，在這段時間內，該區域背景電磁噪音會出現規律性的‘凹陷’，持續約五秒，像是被一個高效的主動式屏蔽場瞬間‘淨化’了。”
顧錦城的指尖點在那片異常的熱源區域，眉頭擰成了一個結。“他們在內部構建了一個信息繭房。”他對著通訊器低語，聲音因傷後的虛弱而略顯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高戰，優先級變更。立刻摸清這個三號庫房近三個月的產權變更、租賃記錄和使用者信息。動作要快，但要像影子一樣，絕不能引起任何警覺。”
“明白，保證連隻螞蟻都驚動不了。”高戰的回應從頻道另一端傳來，簡潔而可靠。
風暴來臨前的壓抑，如同濃稠的墨汁，彌漫在城市這兩個看似無關的角落。然而，通過無形的電波與冥冥中的默契，顧錦城對潛在襲擊的精準預判，與宋墨涵對實驗異常的信號捕捉，正產生一種跨越空間的、奇異的“共振”。他們都感覺到了，那藏在平靜表象下的暗流，即將衝破束縛。
研究中心，淩晨三點。
宋墨涵從短暫的淺眠中驚醒，心臟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一種難以言喻的焦躁感攫住了她，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失去控製。她起身披上白大褂，決定立刻去實驗室，再次核查陳剛的生命體征和最新的自動化藥物篩選結果。空曠的走廊裡，隻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在回蕩，更添了幾分詭譎。就在她即將通過身份驗證進入核心實驗區時，眼角餘光敏銳地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李默！他正鬼鬼祟祟地在走廊儘頭的雜物間門口張望，隨即閃身入內。
這個時間，一個數據錄入員出現在核心區域外圍，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宋墨涵心頭一緊，沒有立刻追趕，而是迅速閃入最近的護士站，用內部加密電話直接接通了許博聞教授的緊急線路。
“教授，我是宋墨涵。李默此刻正在核心區外的雜物間附近，行為異常。”她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條理清晰。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隨即傳來許博聞帶著睡意卻瞬間清醒的聲音：“收到。你留在原地，不要輕舉妄動，我立刻啟動緊急預案，通知安保小隊。”
然而，變故的發生總是快過最周密的計劃。就在宋墨涵結束通話，準備依言在相對安全的護士站等待時，連接著陳剛病房的中央監護係統，突然發出了刺破耳膜的尖銳警報！屏幕上，代表陳剛自主呼吸的曲線驟然跌落穀底，血氧飽和度數值像斷線的珠子般飛速下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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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排長！”宋墨涵腦中一片空白，職業本能在此刻壓倒了一切。她忘記了危險，忘記了許博聞的叮囑，像一支離弦的箭，猛地衝出護士站，奔向不遠處的icu病房。
也就在這一刻，那個本應被困在雜物間的李默，竟如同鬼魅般從另一個岔路口現身！他手中握著一個不過u盤大小、閃爍著微弱藍光的金屬裝置，正意圖靠近icu的門禁係統！他與全力衝刺而來的宋墨涵撞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的瞬間，李默眼中那慣有的空洞和麻木被瞬間擊碎，取而代之的是被當場擒獲的驚慌，以及一種孤注一擲的狠戾。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將手中的裝置狠狠擲向宋墨涵的麵門，隨即轉身向反方向亡命狂奔！
宋墨涵反應極快，側身規避，那裝置擦著她的耳畔飛過，“啪”地撞在身後的牆壁上，瞬間爆開一團刺鼻的白色煙霧。是強效催淚彈與電磁脈衝乾擾器的混合體！刺眼的紅光與尖銳的警報聲立刻響徹整個區域！
“抓住他！”許博聞帶著全副武裝的安保人員及時趕到，一邊指揮人手追擊，一邊迅速扶住被煙霧嗆得連連咳嗽、視線模糊的宋墨涵，“宋醫生！你怎麼樣？”
“我沒事！快救陳排長！”宋墨涵捂住口鼻，強忍著不適，與救援人員一同衝進已啟動緊急封閉程序的icu。室內，值班醫生和護士正在緊張地為陳剛進行緊急插管，連接備用呼吸機。一番爭分奪秒的搶救後，陳剛的生命指標終於被強行拉回了安全線。
值班醫生摘下口罩，臉色發白：“不是毒素本身的急性惡化。更像是……某種特定的外部信號脈衝，短暫而強烈地乾擾了植入式神經傳感器的正常工作，誘發了呼吸中樞的抑製假象。”
宋墨涵看著監護儀上重新恢複平穩的波形，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對方的意圖遠比她想象的更惡毒——不僅僅是竊取資料，他們還想直接對陳剛下手，要麼滅口，要麼就是利用這次混亂，為李默的最終行動製造機會！而李默那決絕的一擲，既是阻撓她的追擊，也是為了銷毀那個可能藏有關鍵數據的裝置。
城市另一端，幾乎在研究中心警報被觸發的同一秒，顧錦城的加密通訊器就傳來了林薇前所未有的急促聲音。
“顧隊！研究中心內部觸發一級安全警報，源頭指向宋醫生所在的核心實驗區！內部通訊暫時中斷，原因不明！外部監控捕捉到有高強度加密信號正試圖從研究中心內部向外突圍，數據流量巨大！”
顧錦城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冰冷的恐懼與焚心的怒火交織升騰，幾乎要衝破胸腔。但他強大的意誌力在千分之一秒內便將這滔天巨浪壓製成絕對的冷靜。他沒有時間去追問細節，腦海中，宋墨涵的不安、李默的異常、倉庫區的屏蔽信號、以及此刻的警報與數據外泄，所有線索瞬間串聯成一條清晰的鏈條。
“高戰！”他的聲音如同北極冰原下碰撞的冰山，冷硬而決絕，“目標，三號庫房，立即強攻！授權使用一切必要手段！周銳，啟動‘靜默場’，覆蓋以目標為中心，半徑五百米區域，我要他們變成聾子和啞巴！”
“是！”
“行動！”
命令既出，顧錦城猛地一把扯掉手背上的輸液針，掀開被子，抓過掛在床邊的作戰服。腹部的傷口因這劇烈的動作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讓他額角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嘴唇血色儘褪，但他的動作沒有絲毫遲疑和停頓。他不能被束縛在這病榻之上，他必須去往離她更近的地方！他必須確保她的安全！
“顧隊！您的傷！醫生嚴禁您下床！”負責看守的警衛見狀，急忙上前阻攔。
“讓開！”顧錦城抬眼，目光如出鞘的軍刀，凜冽的煞氣混合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將警衛定在原地。他深知，此刻他不僅是行動的指揮官，更是宋墨涵在最黑暗時刻唯一能依靠的“盾”。他承諾過的，這麵“盾”必須在“刃”最需要的時候，頂在最前方！
研究中心內的騷亂在訓練有素的安保團隊控製下，迅速平息。李默在試圖通過通風管道係統逃離時，被早有準備的安保人員甕中捉鱉，當場擒獲。初步審訊，他麵色灰敗地承認了自己受人指使，長期潛伏，任務就是竊取“燭龍”項目核心數據，並在今晚這個特定時間製造混亂，以配合外部同夥的行動。那個被他擲出的微型裝置，既是強效乾擾器，也是一個一次性的高速數據導出終端。至於指使者身份，他隻知道一個冰冷的代號——“牧羊人”。
宋墨涵在親眼確認陳剛的生命體征徹底穩定，並且許博聞教授已全麵接管後續安保、對所有係統進行徹查之後，才拖著幾乎散架的身體回到宿舍。窗外，天光已微微泛白。她坐在床邊，身體因為腎上腺素消退而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與李默對峙時那狠厲的眼神、刺鼻的煙霧、刺耳的警報聲，如同循環播放的影片，在她腦海中一次次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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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她的私人加密手機響了，屏幕上跳動著的，是那個能讓她瞬間安心，也瞬間揪心的名字——顧錦城。
她幾乎是顫抖著按下了接聽鍵。
“墨涵。”電話那頭傳來他低沉而穩定的聲音，背景夾雜著車輛引擎的轟鳴和風聲，顯然他正在快速移動中，“你怎麼樣？”他的聲音裡，藏著一絲極力壓抑痛楚後的微喘。
隻是這一聲呼喚，宋墨涵一直強撐的堅強外殼瞬間土崩瓦解，委屈、後怕、以及聽到他聲音後洶湧而至的安心感，讓她喉頭哽咽，一時竟發不出聲音。
“我……沒事。”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線恢複平穩，“陳排長也暫時穩定了。剛才……”
“我知道。”顧錦城打斷她，語氣帶著一種能撫平一切波瀾的絕對力量，“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還要勇敢和冷靜。”他沒有追問驚心動魄的細節，此刻，確認她的安全高於一切。“外圍的清理工作已經開始，很快就能肅清。再堅持一下。”
“你的傷……”宋墨涵清晰地聽出了他聲音裡那份強行支撐的異樣，心立刻被揪緊。
“小問題。”顧錦城輕描淡寫地帶過，仿佛那撕裂的傷口不值一提，“記住我的話，墨涵，無論發生什麼，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救陳排長的辦法一樣。”
“嗯。”宋墨涵用力點頭，淚水無聲地滑落臉頰，嘴角卻泛起一絲帶著淚光的笑意。他們之間，早已無需過多言語，這份在槍林彈雨與生死考驗中淬煉出的信任與默契，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更加堅不可摧。
結束通話，宋墨涵抬手擦乾眼淚，走到窗邊，望向遠方正逐漸被晨曦染成金紅色的天際。新的一天已然來臨，戰鬥遠未結束，但她的內心卻前所未有地堅定。她不僅是追尋生命奇跡的醫生，也是守護希望的戰士。在他的守護下，她必將磨礪出屬於自己的、最鋒利的鋒芒。
而在飛馳趕往研究中心途中的裝甲車上，顧錦城放下電話，對前排負責駕駛的高戰沉聲下令，語氣不容置疑：“再快一點！”
他目光穿透車窗，遙望著那在視野中逐漸放大、籠罩在破曉光輝與未散肅殺之氣中的銀色建築群，眼神堅定如亙古磐石。他的“刃”正在那裡閃耀，他必須儘快回到她身邊，共同迎接下一場，注定更為激烈、更為殘酷的戰鬥。暗流已然洶湧交彙，交鋒的鋒芒，即將劃破這黎明前的最後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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