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岩洞內,潮濕的空氣仿佛都因林皓的到來和新藥的顯效而減輕了重量。那是一種從絕望深淵被拉回懸崖邊的鬆弛,雖然危機未除,但希望已從微弱的星火燃成了穩定的光炬,驅散了彌漫在每個人心頭的陰霾。火光跳躍著,映照著一張張疲憊卻重新煥發出生機的臉龐。
雷刃感受著腿上傳來的變化,那蝕骨的麻木感正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傷口處清晰的、帶著灼痛的癢意——這是生機回歸的征兆。他忍不住,嘗試著輕輕活動了一下受傷的腳踝,立刻引來鷹眼一聲低沉的嗬斥:“找死嗎?藥效剛穩住,骨頭縫裡的毒還沒清乾淨還不知道,老實待著!”話雖嚴厲得像塊石頭,但鷹眼那雙常年如鷹隼般銳利、冰封不化的眼眸裡,此刻卻清晰地映照著跳動的火光,那冰層似乎融化了一線,甚至在他俯身檢查雷刃傷口時,動作下意識地放輕了許多。
另一邊,山鬼幾乎將整個頭都埋進了裝備堆裡。他按照宋墨涵發來的、步驟詳儘的指南,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將第一個超聲波模塊集成到自己的戰術背心上。啟動測試模式的瞬間,一陣人耳幾乎無法捕捉的高頻聲波彌漫開來。旁邊岩壁上,幾隻指甲蓋大小、暗紅色的毒蟲正試探著靠近,聲波掠過,它們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瞬間焦躁地原地打轉,發出細微的“窸窣”聲,最終不甘地迅速退回了石縫陰影之中。
“成功了!宋醫生的方案太及時了!”山鬼壓抑著興奮低呼,猛地揮了一下拳頭,隨即立刻抬頭,目光灼灼地看向顧錦城,“隊長,優先改裝偵察小組的裝備,給我半小時……不,二十分鐘!”
顧錦城將這一切儘收眼底,心中那根緊繃了不知多久的弦,終於得以稍稍鬆弛。他走到林皓身邊,看著這位年輕的少校正半跪在地上,就著應急燈的光,將采集到的土壤、植物汁液、甚至是空氣中凝結的水珠樣本分門彆類,貼上標簽,動作迅捷、精準,帶著一種科研者特有的嚴謹。
“林少校,辛苦了。”顧錦城開口,聲音因疲憊而略顯沙啞,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領導核心力,“後續計劃是什麼?我們需要一個明確的行動方向。”
林皓聞聲抬頭,抹了把額角混合著雨水和汗水的濕痕,眼神銳利如刀:“顧隊長,新型拮抗劑效果顯著,但並非一勞永逸。它的作用機製是競爭性抑製,意味著毒素依舊存在。我們需要找到毒素的源頭,或者至少是主要的、持續釋放毒素的傳播媒介。雷刃同誌的傷情穩定是第一步,第二步是確保我們所有人不會在下一步行動中重蹈覆轍,甚至遭遇更劇烈的毒素爆發。”他頓了頓,指向戰術平板上粗略繪製的地形圖,“根據‘蜂巢’心智模型推演,這種毒素表現出強烈的群體感應特性,很可能存在一個核心源,像一個蜂後,協調著整個區域的毒理環境。不找到並摧毀它,我們即便暫時安全,也依然像是坐在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口上。”
他目光掃過洞內或坐或臥的隊員,聲音沉穩而堅定:“我建議,在天亮後,雨勢稍緩時,立即組織一次短距離、高強度的偵察行動。重點排查這片區域,尤其是植被異常茂盛、或者有大型生物巢穴痕跡的地點。”
顧錦城微微頷首,林皓的思路清晰縝密,與他的判斷不謀而合。被動防禦、等待救援從來不是“龍焱”的風格,主動出擊,扼住危機的咽喉才是。“可以。偵察小組由我帶隊。鷹眼,你占據製高點,負責全程遠程警戒和火力支援;山鬼,你作為技術核心,提供電子偵察和反生物探測支援;林少校,你負責現場毒理分析和判斷。”他的目光最終落在另外兩名狀態相對完好的隊員身上,“爆破手石頭,突擊手阿傑,你們倆跟我們走。其他人,原地固守,保護傷員,由副隊長統一指揮。”
他的目光掃過洞外依舊淅瀝、但勢頭已漸弱的雨幕,命令簡潔有力:“至於現在,抓緊時間休整,補充體力。山鬼,優先確保偵察小組五人的裝備完成超聲波改裝。”
“明白,隊長!”山鬼應道,手指在零件和線路間飛舞得更快了,仿佛在演奏一首關乎生死的交響樂。
命令下達,岩洞內再次陷入一種有條不紊的忙碌。疲憊的隊員們輪流靠著岩壁小憩,啃著高能量口糧,默默檢查著自己的武器,確保每一個零件都處於最佳狀態。林皓則利用這段間隙,提著便攜醫療箱,為每一位隊員進行了詳細的身體檢查,測量基礎生命體征,仔細觀察瞳孔、膚色,並記錄了關鍵數據。他的嚴謹、專業和那份超越年齡的沉穩,悄然無聲地進一步贏得了這支見慣生死的精英小隊的尊重。
顧錦城靠坐在離洞口不遠的岩壁旁,這個位置既能觀察外界風雨的變化,又能將洞內所有情況一覽無餘。他閉上眼,試圖驅散連日征戰積累的、幾乎深入骨髓的疲憊,但腦海中卻不自覺地浮現出宋墨涵的身影。不是基地送行時那抹安靜而略顯單薄的白大褂,而是在戰術終端屏幕上,那雙隔著千山萬水,透過冰冷的數據流,依舊沉靜、堅定,並帶著一絲不易察覺憂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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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刻在做什麼?是否還在實驗室裡,麵對著複雜的分子式和不斷跳動的數據曲線,徹夜不眠?那條簡單到極致的【一切小心,盼安】的信息,字句簡潔,沒有任何冗餘的感情修飾,卻像最溫柔的羽毛,輕輕拂過他常年被硝煙、責任和鐵血紀律包裹的、堅硬心殼下最柔軟的角落。他下意識地抬手,隔著被雨水和汗水浸透、冰冷貼身的作戰服,觸碰到了胸口那枚小小的、帶著冰涼金屬觸感的龍紋平安符。這枚她親手塞入他掌心的平安符,在此刻,似乎比任何先進的武器和精良的裝備,更能給予他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而堅實的力量。
這是一種奇妙的連接。他在這危機四伏、與世隔絕的雨林腹地,浴血奮戰,與無形的死神賽跑;她在後方燈火通明、秩序井然的基地,爭分奪秒,用智慧和知識為他構築防線。他們的戰場截然不同,一個野蠻血腥,一個文明精密,卻為了同一個目標,彼此的靈魂緊緊相依,隔空呼應。他想起她分析數據時微蹙的秀氣眉頭,想起她將平安符塞入他手中時那微涼卻堅定的指尖,想起她麵對高戰催促休息時那份固執的、帶著黑眼圈的堅持……點點滴滴,彙聚成一股溫潤而強大的暖流,悄然浸潤著他被硝煙和鮮血磨礪得有些粗糙乾涸的心田。
這就是他的女人。一個看似柔弱,需要他守護,內心卻蘊含著足以支撐他整個世界磅礴力量的女人。她的溫柔,是他最堅固的精神鎧甲;她的專業,是他最信賴的戰略後盾。
就在這時,戰術終端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唯有貼身處才能感知的震動。不是刺耳的緊急通訊提示音,而是一封標為【低優先級】的加密文本信息。發信人——宋墨涵。
顧錦城心尖微動,點開信息。內容出乎他的意料,並非關於醫療建議或技術細節,而是一段簡短的、純粹基於戰場環境分析的文本:
【根據最新接收的氣象衛星數據鏈,以及陳瀾同誌剛解密傳輸的、對你們所在區域異常能量場的殘餘波動模擬分析,未來三小時內,你部東南方向約一點五公裡處,受地形和磁場疊加影響,可能存在一個短暫的‘環境窗口期’。預計該時段內,生物活性乾擾及未知能量場乾擾會降至最低水平。若需進行偵察或戰術轉移,可重點考慮該時段及方向。另,已協調並通過緊急通道,一小時後將有一架執行遠程測繪任務的高空無人偵察機臨時調整航線,掠過你部上空約三分鐘。可嘗試在此期間建立短暫的高速數據鏈連接,回傳林皓少校采集的原始樣本數據,有助於後方超算中心進行深度毒理建模和溯源分析。保重。】
沒有一句私人的問候,沒有多餘的情緒表達。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都緊緊圍繞著任務,圍繞著他們的安危,精準、高效。她甚至沒有說“我想你”或“我很擔心你”,但她用她自己的方式,動用了她所能調動的一切知識、技術和資源,在茫茫雨林和複雜電磁環境中,為他精準地預測了一個“窗口”,為他爭取了一次寶貴的“數據上傳”機會。她是在用她的戰場,為他鋪路,為他照亮前行的迷霧。
這種超越了一般兒女情長的深刻理解與無聲支持,這種融入骨髓、無需言說的默契,讓顧錦城的心口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滾燙的情愫填滿。是驕傲,是感動,更是一種深沉的、幾乎要破膛而出的愛意與珍惜。
他指尖飛快地在虛擬鍵盤上移動,回複同樣簡潔,卻蘊含著隻有彼此能懂的重量:【信息收到。窗口期利用,數據鏈連接準備。勿念。】
放下終端,他再次望向洞外。雨不知何時已變得細密輕柔,不再是之前那種傾盆狂瀉。天際那濃墨般的烏雲邊緣,似乎被一雙無形的手撕開了一道細微的裂縫,透出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魚肚白的曦光,頑強地預示著黎明的到來。他攥緊了胸口的平安符,金屬的棱角硌在掌心,帶來清晰而真實的痛感,卻也讓他無比清醒和堅定。
他豁然轉身,目光如炬,掃過已經準備就緒的偵察小組隊員——眼神銳利、已背好采樣箱的林皓;沉默寡言、正在最後調試狙擊鏡的鷹眼;以及摩拳擦掌、檢查著突擊步槍和爆破物的石頭與阿傑。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鋼鐵般的意誌和一種被柔情淬煉過的強大力量,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偵察小組,最後檢查裝備,五分鐘後出發。目標,東南方向一點五公裡區域。我們去把那個該死的毒源,連根拔起!”
“是!隊長!”
回應他的,是整齊劃一、壓抑著戰意與興奮的低吼,如同即將出鞘的利刃,在岩洞中激起沉悶的回響。
新的征程,在黎明前最黑暗、卻也最充滿希望的時刻開啟。而這一次,顧錦城深深地感覺到,他並非獨自在黑暗和迷霧中摸索前行。他的身後,有一雙溫柔而堅定的眼睛,穿越了空間的距離、戰場的硝煙和一切艱難阻礙,為他點亮了微光,也為他注入了無窮的勇氣。這逆鱗之下、鐵血之中悄然綻放的柔情,恰是這殘酷生涯裡,最極致的救贖,與最深刻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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