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林薇的到來,像一陣帶著硝煙氣息的風,吹入了這間被凝重與悲慟充斥的病房。她將營養品放在床頭櫃上,動作利落,目光卻似有若無地再次掃過宋墨涵,最終定格在顧錦城身上,語氣帶著熟稔的關切:“顧隊,傷好些了嗎?兄弟們都很掛念你,催著我一定要來看看。”她的話語自然,仿佛與顧錦城共有著一段不容他人插足的過往。
顧錦城神色平靜,微微頷首:“勞大家費心,恢複得還行。”他的回答客氣而疏離,並未接續那份熟稔,目光反而下意識地偏向一旁的宋墨涵。
宋墨涵此刻已從顧錦城懷中直起身,臉上雖殘留著疲憊,但職業性的冷靜已迅速回歸。她對著林薇禮貌性地彎了彎嘴角,算是打過招呼,注意力卻更多地放在陸青舟帶來的那份加密報告上。林薇身上那種對顧錦城顯而易見的親近感,以及她審視自己時那短暫卻銳利的一瞥,宋墨涵並非沒有察覺,隻是眼下,有遠比個人情緒更重要的事情。
陸青舟顯然也意識到了氣氛的微妙,他輕咳一聲,將話題拉回正軌:“林參謀來得正好,關於昨晚的襲擊和‘血鼬’小隊,偵察連那邊有沒有更進一步的線索?”
林薇聞言,神色一正,瞬間切換到專業模式:“我們分析了交戰區域的彈道和痕跡,對方行動極其專業,撤退路線也經過精心策劃,幾乎沒有留下可供追蹤的明顯線索。不過,”她話鋒一轉,看向宋墨涵,“關於傷員體內檢測到的新型神經抑製劑,我們連隊之前在一次邊境偵察任務中,似乎接觸過類似症狀的傳聞,隻是當時無法證實。如果宋醫生需要,我可以協調將相關模糊記錄提供給您參考。”
這是一個明確的、帶著專業合作意向的橄欖枝。宋墨涵抬起眼,對上林薇的目光,這次她看得更認真了些。林薇的眼神清澈,帶著軍人的坦蕩與直接,先前那絲微妙的審視仿佛隻是錯覺。“非常感謝,林參謀。任何線索都對‘清源’項目的推進至關重要。”宋墨涵的聲音溫和卻堅定,“越快越好。”
“沒問題,我回去就整理。”林薇爽快應下,隨即又看向顧錦城,語氣帶著幾分舊日戰友的調侃,“顧隊,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偵察連那幫小子們還說,等你歸隊要跟你再比劃比劃呢。”
顧錦城嘴角幾不可察地牽動了一下,算是回應。林薇見狀,也不多留,利落地告辭:“那我就不打擾你們討論正事了,顧隊,保重身體。”臨走前,她又對宋墨涵和陸青舟點了點頭,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外。
林薇的來訪像一段小插曲,並未在病房內留下太多漣漪。陸青舟繼續就新型抑製劑與“潘多拉”基地的可能關聯與宋墨涵進行深入探討,顧錦城則沉默地聽著,眼神銳利,大腦飛速運轉,從軍事角度分析著每一個可能性。
討論暫告段落後,陸青舟匆匆離去,病房內隻剩下顧錦城和宋墨涵兩人。空氣似乎一下子安靜下來,隻剩下窗外愈發陰沉的天色投射下的晦暗光影。
宋墨涵走到窗邊,看著鉛灰色的雲層低垂,仿佛壓在心頭。她忽然輕聲開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顧錦城說:“那個林參謀……和你很熟?”她的聲音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隻是握著窗欞的手指微微收緊。
顧錦城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看著她略顯單薄卻挺直的背影,心中掠過一絲奇異的情緒,不是被冒犯,而是一種……被在意的感覺。他低沉地回答道:“嗯,以前在聯合演習中合作過幾次,她能力很強,是個出色的偵察兵和參謀。”他的解釋簡單、客觀,不帶任何多餘的情感色彩。
宋墨涵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回頭。她並非不相信他,隻是在剛剛經曆生死搶救、內心被悲傷和無力感浸透後,又麵對一個與他過往有交集、優秀且對他明顯關注的女性,一種難以言喻的脆弱和細微的不安悄然蔓延。這不是懷疑,而是身處動蕩時代、麵對未知未來時,對擁有的珍貴之物本能的不確定。
就在這時,病房內的緊急呼叫燈突然閃爍起來,廣播裡傳來冷靜卻急促的通知:“緊急情況!所有外科、創傷科醫生立刻到三號手術室集合!重複,所有外科、創傷科醫生立刻到三號手術室集合!”
宋墨涵身體一震,瞬間將所有的個人情緒拋諸腦後,轉身就向外衝去。職業的本能讓她如同聽到衝鋒號的士兵。
“墨涵!”顧錦城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
宋墨涵腳步一頓,回頭看他。
顧錦城深邃的目光牢牢鎖住她,沒有多餘的叮囑,隻有三個字,沉重如山:“小心點。”
千言萬語,儘在這一眼和這三個字之中。有關心,有信任,更有在生死戰場上托付後背的鄭重。
宋墨涵重重地點了下頭,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堅定,轉身決絕地奔赴屬於她的戰場。
三號手術室內,氣氛比昨夜更加緊張。一名在邊境線偵察時遭遇爆炸陷阱的重傷員被送了進來,傷勢極其複雜,彈片傷、燒傷合並可能的內臟震傷和感染。主持手術的是一位資曆頗深的老軍醫,宋墨涵作為重要助手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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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過程中,傷員生命體征數次出現劇烈波動。在一次處理靠近主要血管的彈片時,傷員血壓驟降,心跳失控。老軍醫額頭沁出冷汗,沉聲下達著指令,氣氛凝滯得仿佛要結冰。
“宋醫生,準備強心針,最大劑量!”老軍醫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宋墨涵卻在這一刻異常冷靜。她緊盯著監護儀上的數據,以及傷員創口的具體情況,快速而清晰地說道:“主任,傷員疑似存在隱匿性心包填塞,強心針可能加劇負擔!請求優先進行心包穿刺減壓!”
她的判斷基於對傷員整體情況的細致觀察和對“幽靈”毒素衍生武器可能造成複雜病理改變的深刻理解。老軍醫愣了一下,看向宋墨涵,她眼中是絕對的專注與自信。時間不容猶豫,他咬了咬牙:“按你說的做!準備穿刺!”
宋墨涵深吸一口氣,手指穩如磐石,在護士的配合下,精準地完成了穿刺操作。當暗紅色的血液被引流出時,傷員原本岌岌可危的生命體征竟奇跡般地開始趨於穩定!
手術室內的所有人都暗暗鬆了口氣。老軍醫看向宋墨涵的目光中,充滿了讚賞與慶幸。
當宋墨涵再次拖著疲憊卻帶著一絲成功挽救生命後的虛脫感走出手術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透。走廊裡安靜許多,隻有值班護士輕輕的腳步聲。
她走到顧錦城的病房外,卻發現門虛掩著,裡麵透出昏暗的燈光。她輕輕推開門,看到顧錦城並沒有躺在床上,而是依靠著自己的力量,站在窗邊,凝望著外麵漆黑的夜空。他的背影挺拔,左腿站立的角度仍能看出一絲不自然的僵硬,但他確實靠自己的力量站著。
聽到開門聲,顧錦城緩緩轉過身。他的臉色在燈光下有些蒼白,額角帶著劇烈運動後的濕意,眼神卻異常明亮。
宋墨涵瞬間明白了什麼。她快步走過去,聲音帶著心疼和一絲責備:“你剛剛是不是又去做康複訓練了?你的腿不能這樣過度……”
她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顧錦城伸出手,用那隻有力而溫暖的手掌,輕輕握住了她因為長時間手術而冰涼的手指。他的動作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堅定。
“我知道。”他打斷她,聲音低沉而沙啞,“但我必須儘快站起來。”他凝視著她的眼睛,目光深邃如同窗外的夜空,裡麵翻湧著複雜的情感——有對她辛勞的心疼,有對戰場局勢的焦灼,更有一種……想要與她並肩而立的迫切。
他沒有說“我不能總是讓你一個人麵對”,也沒有說“我想保護你”。更深處,是一種無法宣之於口的恐懼——恐懼在她需要的時候,自己卻無力站在她身前,甚至成為她的負累。林薇的出現,或許隻是微不足道的一筆,卻隱約觸動了他內心深處關於“無力”的那根弦。他渴望恢複的,不僅是戰鬥的能力,更是守護的資格。
宋墨涵望著他,望著他眼中那不容錯辯的執著,以及執著背後,那隻為她一人流露的、近乎笨拙的柔軟。她忽然什麼都明白了。明白了他沉默下的壓力,明白了他近乎自虐般訓練的動力來源。
她反手緊緊回握住他的手,用自己尚且冰涼的手指,傳遞著她的理解與力量。
“我知道。”她學著他的語氣,輕聲回應,眼中閃爍著溫柔而堅定的光芒,“我會陪著你,直到你完全康複。我們一起。”
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山盟海誓。在這彌漫著消毒水味道、窗外可能隨時響起警報的夜晚,在這間簡陋的病房裡,兩個靈魂再次完成了無聲的交流與盟約。他們是戰士,是醫生,是戀人,更是彼此在漫漫長夜中,最堅實的光亮與依靠。共享脆弱,亦共赴堅強。窗外的暗流依舊洶湧,但心中的錨,已牢牢沉入彼此生命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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