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夜色深沉,邊境基地醫院在群山的懷抱中亮著零星卻堅定的燈光,像一枚嵌入黑暗的勳章。
宋墨涵回到臨時宿舍,身體疲憊得幾乎散架,但大腦卻異常清醒。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手術器械的金屬觸感和生命流逝又被迫回的驚心動魄。她閉上眼,年輕戰士蒼白的麵孔和顧錦城強忍傷痛分析戰況的模樣交替浮現。最終,顧錦城額間冰涼的汗濕和那雙即便在劇痛中也不曾黯淡的銳利眼眸占據了上風。
她知道自己勸不住他,就像他同樣無法阻止她奔向每一個需要搶救的生命。他們是同一類人,使命刻在骨子裡。這種認知,讓她在心疼之餘,又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共鳴與酸楚。
病房內,在宋墨涵離開後,空氣有片刻的凝滯。顧錦城閉目靠在床頭,似乎在消化止痛藥的效力,又似乎在整理紛繁的線索。他下頜線依舊緊繃,但周身那股因劇痛而散發的戾氣確實消散了些許。
秦朗不敢打擾,輕手輕腳地整理著散落的文件,將地圖上被顧錦城指尖按壓得有些模糊的標記重新描畫清晰。
“秦朗。”顧錦城忽然開口,聲音比剛才穩定了些。
“到!”秦朗立刻站直。
“聯係‘山鷹’,我需要他帶一個小隊,在天亮前對黑水河穀3號區域進行抵近偵察。重點排查廢棄的7號礦洞入口及下遊河岸有無異常痕跡。行動全程保持無線電靜默,啟用加密頻道γ。”
“明白!”秦朗迅速記錄,眼神灼亮。‘山鷹’是隊裡的老偵察兵,經驗豐富,有他出馬,必然能有所發現。
命令下達後,顧錦城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肋下的鈍痛仍在,但已在他的忍耐範圍內。他目光掃過緊閉的房門,仿佛能穿透門板,看到那個剛剛離開的疲憊身影。
翌日,清晨的第一縷曙光還未徹底驅散山間的薄霧,宋墨涵已經站在了手術室的無影燈下。
第一台二次清創手術還算順利。第二台心胸聯合手術,才是真正的考驗。
傷員很年輕,和昨天的戰士差不多年紀,彈片緊貼心臟大血管,位置刁鑽至極。手術室內氣氛凝重,隻有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和器械碰撞的細微聲響。
宋墨涵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沉靜如水的眼睛。她全神貫注,手中的手術刀穩如磐石,每一次下刀都精準到毫米。剝離、暴露、探查……步驟清晰,節奏穩定。
然而,就在她試圖分離彈片與血管粘連處時,意外發生了。一根細微的血管因為衝擊和感染變得極其脆弱,在器械觸碰的瞬間破裂,鮮血瞬間湧出,視野一片血紅。
“血壓驟降!”
“出血點太深了!”
手術室裡響起幾聲壓抑的低呼。
宋墨涵的心臟猛地一縮,但她的動作沒有絲毫慌亂。“吸引器!無損傷血管鉗!”她的聲音透過口罩傳出,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靜。手指如穿花蝴蝶,迅速而精準地探入,在有限的視野和噴湧的血液中,準確地夾住了破裂的血管斷端。
血流瞬間被止住。
“準備血管縫合線。”她下達指令,聲音平穩,仿佛剛才的驚險從未發生。隻有額角再次滲出的細密汗珠,泄露了那片刻間消耗的巨大精力與專注。
護士為她擦去汗水,看著她繼續進行精細如繡花般的血管縫合,眼中充滿了敬佩。這位宋醫生,平時看起來清冷溫和,一旦站上手術台,就仿佛化身最堅韌的戰士,任何險境都無法撼動她的意誌。
病房裡,顧錦城一夜未眠。
後半夜,他接到了‘山鷹’傳回的加密信息——在黑水河穀下遊河岸的淤泥中,發現了疑似小型水下運輸器留下的拖痕,方向直指境外。同時,技術部門也送來了分析報告,衛星圖像顯示,7號礦洞近期有微弱的熱源信號,與人體特征吻合。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黑水河穀。
“顧隊,指揮部命令,一旦確認目標,立即製定抓捕方案。”秦朗彙報著,眼中閃爍著興奮與緊張的光芒。
顧錦城盯著地圖,目光如鷹隼。他的傷還在隱隱作痛,但戰鬥的本能已在血液中沸騰。他必須儘快拿出可行的方案。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