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喘息之後,交叉節點內的氣氛依舊凝重如鐵,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血腥和一種微弱的、如同電路燒焦般的異樣臭氧味。陳亮腿上的網狀紅光雖然被宋墨涵的緊急方案暫時抑製,但並未消失,它們像蟄伏在皮膚下的熔岩,在表皮下微微脈動,散發著不祥的熱量。他陷入了藥物強製帶來的昏睡,呼吸微弱而平穩,但蒼白的臉色和偶爾因痛苦而無意識抽搐的嘴角,昭示著他依舊在生死線上徘徊,每一次心跳都可能成為被那詭異能量同化的開端。
高雯單膝跪在擔架旁,最後一次檢查了固定陳亮的束帶。她抬起頭,看向顧錦城,慣有的冷冽聲線裡摻雜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疲憊與決絕。“必須儘快將陳亮後送。前方路徑未知,帶著傷員強行突破風險太大,一個失誤就可能讓我們全軍覆沒。”她頓了頓,目光掃過自己小隊成員臉上難以掩飾的憂慮,以及“龍焱”隊員們緊繃的神情,繼續道,“我建議,‘影刃’負責護送陳亮返回臨時安全點,‘龍焱’繼續執行核心突破任務。這是目前最合理的分工。”
這是一個現實而殘酷的抉擇。分兵意味著雙方的力量都被削弱,尤其是在這片危機四伏的未知環境中。但正如高雯所說,這是最優解。顧錦城沒有任何猶豫,頷首同意,他的聲音透過麵罩,穩定得如同磐石:“同意。保持通訊暢通,我們會標記相對安全的路徑。抵達安全點後,立即讓醫療組按宋博士的方案進行深度乾預,一刻也不能耽誤。”
“明白。”高雯利落地應下,起身,向自己的隊員打出準備移動的手勢。在轉身離開前,她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頓,側頭看向顧錦城,聲音壓得極低,僅限兩人可聞:“顧隊,替我……謝謝宋醫生。”她的眼神複雜,那裡麵不僅有對技術支援的感謝,更有一絲同為身處險境、肩負重任之人的理解,或許,還有一絲對於顧錦城與宋墨涵之間那種無形羈絆的、難以言喻的觸動。
顧錦城目光與她短暫一碰,微微點頭。無需多言,所有的托付、責任以及對於前路艱險的共識,都在這無聲的交流中傳遞。
看著“影刃”小隊護送著傷員的身影謹慎而迅速地消失在來時的黑暗通道中,沉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顧錦城深吸了一口汙濁而壓抑的空氣,眼神重新銳利如鷹隼。“龍焱”小隊失去了“影刃”的側翼掩護,前路將更加艱險,每一步都可能是踏向深淵。
“檢查裝備,補充能量棒,五分鐘後繼續前進。”顧錦城的聲音透過小隊內部通訊頻道傳出,穩定得沒有一絲波瀾,驅散著隊員們心中因分兵而升起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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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方,與前線壓抑氛圍截然不同的,是醫療核心區高度緊張、幾乎凝滯的空氣。宋墨涵幾乎是在與時間賽跑,她的指尖在控製麵板上飛舞,快得帶起殘影。陳亮的實時生命體征數據和感染區域的能量波動特征,正通過顧錦城終端上那個不起眼的便攜式調節器,源源不斷地傳回她的主控屏幕。屏幕上,代表同化能量的紅色區域像是有生命的毒蛇,不斷扭曲、試探著二階抑製波譜藍色波形)構築的防線。
“林工,看到了嗎?二階抑製波譜雖然有效,但同化能量表現出驚人的適應性!它在嘗試分析我們的抑製模式,重構自身的能量防禦!”宋墨涵緊盯著屏幕上那些跳躍、對抗的曲線,語速飛快,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也顧不上擦拭。
通訊那頭,林浩的聲音帶著連續熬夜的沙啞和高度專注下的亢奮:“媽的,這東西的學習能力強得離譜!簡直像擁有集體意識的智能體!宋博士,我們不能再用固定模式的波譜了,需要引入一個‘隨機變量’,不能讓它摸清我們的規律!就像抗生素濫用會導致超級細菌一樣,我們必須打亂它的節奏!”
“隨機變量……”宋墨涵喃喃自語,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搜索著所有可能的知識碎片。她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旁邊一個副屏幕——上麵顯示著老劉實驗失敗時記錄下的那些混亂、狂暴、近乎毀滅性的能量爆發軌跡。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驟然閃現!
“林工!如果我們不是一味地‘抑製’和‘封鎖’,而是在脈衝間歇,主動導入一段經過精確計算的、模擬‘能量反撲’初期特征的微弱逆向波紋呢?”宋墨涵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拔高,“就像故意在堤壩上打開一個可控的、微小的缺口,引導洪水衝向我們希望它去的地方!”
通訊那頭,林浩明顯愣住了,足足兩秒鐘沒有聲音,隨即他的嗓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興奮:“引蛇出洞?不,這是‘引導式欺騙’!讓它誤判我們乾擾的源頭和模式,誘使它調動核心能量去‘堵截’這個假目標,從而主動暴露其核心邏輯的‘校驗節點’或能量彙流點?!天哪,宋博士,這想法太……太冒險了!這就像在刀尖上跳舞,一旦計算失誤,逆向波紋可能不是引導,而是會成為引爆能量徹底失控的導火索!但如果成功……”他深吸一口氣,“我們或許就能找到那把從根本上‘癱瘓’這種同化機製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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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時間追求萬無一失了。”宋墨涵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她眼前仿佛看到了顧錦城在黑暗通道中艱難前行的身影,“顧隊長他們等不起,陳亮更等不起。立刻基於老劉的失敗數據和我們現有的能量模型,計算最優的‘欺騙性逆向波紋’參數組合!我們需要在下一個短暫的通訊窗口開啟時,將更新方案同步到前線的調節器上!”
她知道,這個方案一旦實施,前線使用調節器的顧錦城,將承擔最大的風險和壓力。他需要根據現場情況,判斷啟動新模式的時機,任何微小的參數失誤或時機偏差,都可能不是抑製,而是催化同化進程,甚至引發不可預知的能量反噬。這不僅僅是一次技術升級,更是一次對前線與後方,他與她之間,極致的信任與默契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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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通道深處,“龍焱”小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礙。這一次,並非實體怪物,而是一種無形無質、卻更加令人心悸的能量亂流。空氣因為高能粒子的無序碰撞而電離,發出滋滋的異響,仿佛有無數看不見的毒蛇在吐信。頭盔內的顯示器不時閃過一片雪花,視野受到嚴重乾擾,通訊頻道裡也開始夾雜著刺耳的、時而如同尖嘯、時而如同低語的雜音,嚴重影響了隊員間的交流。
“隊長,強電磁乾擾!頻譜廣泛,強度還在攀升!常規通訊質量下降百分之六十!與指揮中心的穩定連接隨時可能中斷!”負責通訊的隊員急聲彙報,聲音在雜音中斷斷續續。
顧錦城心一沉。失去與後方的聯係,尤其是與宋墨涵的實時技術支援,無疑是被斬斷了至關重要的臂膀,他們將真正成為信息孤島。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那個啞黑色的便攜調節器,冰冷的金屬外殼此刻卻仿佛帶著一絲來自遠方的溫度。它不僅是拯救戰友的希望,也成了他與她之間,可能僅存的、脆弱卻無比堅韌的聯係橋梁。
“嘗試所有備用頻道和抗乾擾編碼,優先保障與醫療核心區的加密短波鏈路!不惜一切代價,維持這條線!”顧錦城下令,聲音依舊沉穩,但緊握調節器的手,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不能失去她的聲音,尤其是在陳亮情況未明,前路叵測的此刻。
就在這時,前方負責偵查的趙強頂著乾擾,傳來了斷斷續續卻至關重要的訊息:“隊長…發現異常!三點鐘方向…側壁有一個…不規則裂口…像是被巨力撕開…裡麵有強烈的…能量輻射反應…而且…有生物活動跡象!不是‘陰影爬行者’…熱源信號更集中…體型…似乎…是人類?”
人類?在這片被遺忘的、充斥著死亡和異變能量的廢墟深處?所有聽到彙報的隊員心都瞬間提了起來,疑慮和警惕達到了頂點。是敵是友?還是……某種更詭異的存在?
顧錦城眼神一凜,打出手勢:“全體注意,最高警戒等級。呈防禦突擊隊形,保持靜默,緩慢靠近。”
小隊成員如同暗夜中的獵豹,悄無聲息地移動到裂口邊緣。這是一個巨大的、仿佛被某種超越常識的力量撕裂的金屬管道斷口,邊緣扭曲翻卷,如同怪物的巨口。裂口內部透出幽幽的、不穩定的藍光,伴隨著一種低沉的、仿佛心臟搏動般的能量嗡鳴。顧錦城小心地借助掩體探頭望去,頭盔下的瞳孔驟然收縮。
裂口內是一個不大的、明顯被後天改造過的隱蔽空間,牆壁上覆蓋著粗糙的隔熱材料和臨時架設的線路,看起來像是一個掙紮求生的臨時避難所或前哨站。一個穿著破舊不堪、沾滿油汙和不明汙漬技術工裝的男人,正背對著他們,身體前傾,緊張地操作著一台閃爍著無數雜亂指示燈、看起來頗具年代感的老舊儀器。儀器延伸出的幾根粗劣線纜,如同血管般連接著空間中央一個被簡易金屬支架勉強固定的、約半人高的不規則晶體簇——那正是強烈能量輻射和幽藍光芒的來源。晶體內部仿佛有液態的能量在流動,明滅不定。
似乎是聽到了身後極其微弱的動靜,或者感應到了陌生的氣息,那男人猛地轉過身,露出一張飽經風霜、胡子拉碴、寫滿了驚恐與長期缺乏睡眠疲憊的臉。他的眼神渾濁,布滿了血絲,但在那深處,卻燃燒著一絲近乎瘋狂的執拗光芒。他手中緊緊攥著一個類似老式起爆器的裝置,拇指就壓在按鈕上,將其對準了中央的晶體簇。
“彆過來!滾開!再靠近一步我就引爆能量核心!誰也彆想得到它!同歸於儘!”他的聲音嘶啞乾澀,帶著長期孤獨和恐懼醞釀出的歇斯底裡的絕望,在這封閉空間裡回蕩,格外刺耳。
顧錦城立刻抬起帶著戰術手套的右手,握拳,示意所有隊員停止一切動作,槍口齊齊壓低,避免刺激對方。他敏銳地注意到,這個男人的左臂衣袖被挽起,小臂上纏繞著厚厚的、已經被滲出的暗黃色組織液和少許血漬浸透的繃帶。從繃帶未能完全覆蓋的縫隙間,隱隱透出熟悉的、細微的網狀紅光——他同樣被感染了!而且,他正在用那台簡陋得可笑的設備和中央那危險的晶體簇,試圖抑製或者……以一種極其危險的方式在控製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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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龍焱’特種部隊,奉命前來調查並處理此處的能量異常事件。”顧錦城的聲音透過麵罩的揚聲器傳出,他儘量讓語調顯得平和,不帶任何威脅性,同時緩緩向前半步,讓自己完全暴露在對方的視線中,以示沒有敵意,“你是誰?為什麼獨自在這裡?你需要幫助。”
那男人——吳仁,警惕地、如同受驚野獸般打量著他們,目光在他們身上精良的現代化裝備、造型科幻的步槍,尤其是顧錦城手中那個與他這裡畫風截然不同的、科技感十足的便攜調節器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混雜著希望和更深深疑慮的光芒。
“部隊?嗬……外麵的世界,是不是已經徹底變成地獄了?那些紅光……蔓延開了嗎?”吳仁慘笑一聲,聲音裡帶著一種早已認命的悲涼,“我叫吳仁,是……是之前‘探針’項目駐留基地的能源工程師。災難發生時,我被困在了下麵……這東西,”他指了指中央那不安分的晶體簇,又抬了抬自己受傷的手臂,臉上露出痛苦與憎惡交織的表情,“是我們當時試圖從那個該死的‘核心’分離出來的樣本碎片……它失控了,感染了我,也殺死了我所有的同事……隻有我,靠著對這套老掉牙的備用能源調節係統的了解,勉強苟活到現在……我隻能用它發出的特定頻率,乾擾這玩意對我身體的侵蝕,但它撐不了多久了,我也一樣……”
吳仁的話語如同散落的拚圖碎片,為這片死亡廢墟補全了部分被掩埋的、血腥的過往。他,不僅僅是一個災難的親曆者和幸存者,更是一個在絕望中憑借有限知識和頑強意誌獨自掙紮了不知多久的可憐人,一個被自己曾經研究的對象所詛咒的悲劇角色。
顧錦城心中迅速權衡。吳仁的存在,他掌握的關於“核心”樣本的第一手信息,他簡陋卻有效的“自救”方法儘管風險極高),都可能對宋墨涵理解這種能量本質、完善應對方案具有不可估量的價值。但同樣,他情緒極不穩定,那個被稱作“能量核心”的晶體簇一旦被引爆,其後果恐怕不僅僅是炸塌這個洞穴那麼簡單,很可能引發更大範圍的能量風暴。
就在這僵持不下、千鈞一發之際,顧錦城耳中的加密短波通訊頻道裡,傳來了細微的、被強烈乾擾撕扯得斷斷續續的雜音。他集中全部精神去分辨,終於,在那噪音的間隙,捕捉到了宋墨涵那熟悉而急切的聲音,如同穿透厚重陰雲與無儘黑暗的微弱星光,艱難卻執著地抵達了他的耳中:
“顧隊……聽得到嗎?新方案……參數已傳輸……引入‘欺騙波紋’……重複,引入‘欺騙波紋’……風險……極高……需要你……現場判斷……時機……至關重要……”
伴隨著她斷斷續續卻清晰傳遞出核心信息的聲音,顧錦城感到手中的便攜調節器屏幕閃爍了一下,一個代表著數據更新的進度條開始極其緩慢地移動,在這強乾擾環境下,傳輸顯得異常艱難。
前有情緒失控、手握“炸彈”的關鍵幸存者,耳邊是愛人冒著巨大風險送來的、關乎戰友生死與任務成敗的新希望和更高風險的選擇。他站在命運的交叉口,一邊是可能立刻爆發的危機,一邊是承載著未來可能性的微光。
顧錦城看著眼前因恐懼和執著而麵容扭曲的吳仁,又感受著耳邊那來自遠方、承載著無限信任與期盼的微弱信號,以及手中調節器傳來的、代表新戰鬥開始的細微震動。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所有的波瀾,對著通訊器,用隻有兩人能聽清的、近乎氣音的頻率,沉靜而無比堅定地回應:
“墨涵,收到。信你。”
短短四個字,跨越了冰冷的鋼鐵壁壘與步步殺機的生死考驗,如同最牢固的錨點,將兩顆在極端環境下依舊為同一目標而跳動、緊緊相連的心,再次毫無保留地焊接在一起。這不僅是技術的信任,更是生命的托付。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重新聚焦在吳仁身上,同時也越過了他,投向前方那更深沉、更未知的黑暗。新的挑戰、新的抉擇,以及或許隱藏著的轉機,已然隨著這跨越生死的頻率,悄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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