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衛紅也站起身,看向謝薇的目光帶著同行間的尊重和一絲隱隱的較量。
廖奎放下手中的筆,平靜地看著去而複返的謝薇。他發現,這次謝薇的目光在掃過窩棚裡那堆亂七八糟的草稿紙時,停留的時間格外長。
“廖奎同誌,陳衛紅同誌,還有各位,”謝薇推了推眼鏡,開門見山,語氣比上次溫和了許多,“我回院裡後,仔細分析整理了上次調研的數據,特彆是陳衛紅同誌後續補充的實驗記錄。”她說著,還特意對陳衛紅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我必須承認,”謝薇話鋒一轉,看向廖奎,語氣帶著科研工作者的坦誠,“你的一些經驗判斷,尤其是對豬隻健康狀態的早期預警,其準確率遠超隨機水平,這背後一定有我們尚未完全理解的、基於長期觀察形成的潛在規律。單純用‘經驗主義’來概括,可能過於武斷了。”
這話讓廖奎有些意外,也讓趙小深和老王頭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而且,”謝薇從隨身攜帶的帆布包裡拿出幾頁釘在一起的、打印著清晰字體的紙張,“你們之前寄到農科院的材料,以及陳衛紅同誌後續寄給我的關於飼料本地化優化的嘗試,我都看過了。雖然……行文上還有提升空間,”她委婉地評價道,目光掃過廖奎那手狗爬字,“但裡麵的思路和基於本地條件的解決方案,非常有價值,尤其是那種務實、不拘一格的風格,是很多坐在辦公室裡的研究人員缺乏的。”
她將那份打印材料遞給廖奎:“這是我根據你們的思路,結合一些基礎理論,整理的一份關於‘基於本地資源的土豬育肥要點梳理’,算是對你們工作的一個……回應和補充吧。”
廖奎接過那份字跡清晰、條理分明的材料,隻是粗略一掃,就看到裡麵將他那些零散的經驗分門彆類,還附上了一些簡單的原理說明和注意事項,雖然依舊有很多他看不懂的名詞和符號,但整體框架清晰,一目了然。這無疑對他完善那份指南有著巨大的幫助。
“謝謝。”廖奎真誠地道謝。他發現,當對方願意放下身段,真正來理解而不是質疑時,溝通起來並不困難。
“不用謝,互相學習。”謝薇笑了笑,隨即表情變得正式起來,“我這次來,除了交流技術,還有一個重要的消息要通知你們。”
她環視了一圈窩棚裡神色各異的眾人,一字一句地說道:“縣裡決定,在下個月初,舉辦一場‘工農兵先進技術經驗交流會’!目的是挖掘和推廣基層湧現出來的、能切實解決生產實際問題的先進技術和經驗!範圍覆蓋全縣各個公社和主要廠礦!”
工農兵先進技術經驗交流會?!
這幾個字像一顆炸彈,在破窩棚裡轟然炸響!
老王頭激動得差點把屁股底下的小馬紮坐碎,聲音都變了調:“縣……縣裡的交流會?!我的老天爺!這可是通天的大場麵啊!”
趙小深更是呼吸急促,臉漲得通紅,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和廖奎站在縣大禮堂的講台上,接受掌聲和表彰的光輝時刻!這比他那個“曲線救國”的材料可直接多了!
陳衛紅也麵露驚訝和向往,這種級彆的交流會,無疑是展示成果、學習進步的絕佳平台。
連一直神遊物外的老李頭,渾濁的老眼裡都似乎閃過了一絲追憶的光芒,嘟囔了一句:“……交流會啊……以前……也開過……”
劉寡婦則是緊緊攥住了衣角,看著廖奎,眼神裡充滿了與有榮焉的激動和……一絲更深沉的、難以言說的渴望。
謝薇的目光最終落在廖奎身上,語氣鄭重:“廖奎同誌,我這次來,是受縣農業局相關領導的委托,也是以我個人的名義,正式推薦你,代表紅星公社,參加這次交流會!並且,重點展示你在土豬快速育肥和健康管理方麵的這套……嗯,行之有效的‘土法’!”
她特意強調了“土法”兩個字,但這次沒有任何輕視的意味,反而帶著一種“是金子總會發光”的肯定。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機會!”謝薇補充道,“不僅僅是個人的榮譽,更是將你們紅星公社的經驗推向全縣,甚至可能引起更高層麵關注的機會!希望你能認真準備!”
推薦他參加縣裡的交流會!
廖奎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一股熱流從心底湧起,瞬間衝遍了四肢百骸。縣裡的交流會!那意味著更大的舞台,更多的認可,以及……係統任務可能帶來的、更豐厚的獎勵?他幾乎能感覺到腦海裡那【知識的河流】任務進度條在微微顫動!
“我……需要準備什麼?”廖奎壓下心中的波瀾,沉聲問道。
“具體的通知和要求,縣裡很快就會下發到公社。”謝薇說道,“你需要準備一份詳細的彙報材料,最好能像你們正在編纂的指南那樣,係統性地總結你的經驗。另外,可能還需要進行現場操作展示。具體展示什麼,如何展示,你們可以提前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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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時間,謝薇又和廖奎、陳衛紅等人詳細討論了彙報材料的重點和可能展示的技術環節。窩棚裡的氣氛空前熱烈,每個人都因為這個消息而興奮不已。
直到夕陽西下,謝薇才起身告辭,她還需要去公社管委會和李主任正式溝通這件事。吉普車卷起塵土離去,留下了一窩棚心潮澎湃的人。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公社。廖奎要被推薦去縣裡參加交流會了!這可是紅星公社多年未有的大喜事!李主任得知後,更是喜出望外,連著說了好幾個“好”字,看廖奎的眼神簡直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寶。
接下來的幾天,廖奎忙得腳不沾地。既要完善指南初稿作為彙報材料的基礎,又要和組員們反複商討現場展示的方案。是展示劁豬?還是分解?或者是更玄乎的“豬隻狀態判斷”?每種方案都有利有弊。
這天傍晚,天色陰沉,悶熱無風,像是憋著一場大雨。廖奎因為思考展示方案,回去得比平時晚了些。他一個人走在回自家小院的土路上,腦子裡還在琢磨著是選一頭溫順的豬還是選一頭有點小毛病的豬來展示“診斷”手藝。
就在他路過一片僻靜的、靠近打穀場的稻草垛時,一個身影猛地從垛子後麵閃了出來,攔在了他的麵前。
是劉寡婦。
她顯然是特意等在這裡的,頭發有些淩亂,呼吸急促,臉頰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廖奎,裡麵翻滾著壓抑已久、幾乎要噴薄而出的熾熱情感。
“廖……廖組長!”劉寡婦的聲音帶著顫音,不等廖奎反應,她竟然一個箭步上前,張開雙臂,大膽地、緊緊地抱住了廖奎的腰!
廖奎渾身一僵,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腦子裡“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女人溫熱而柔軟的身體緊緊貼著他,一股濃鬱的、混合著汗味和廉價雪花膏的氣息撲麵而來。
“廖組長!奎子!”劉寡婦把臉埋在廖奎胸前,聲音帶著哭腔和一種豁出去的決絕,“俺知道俺配不上你!俺是個寡婦……可俺……俺心裡早就裝不下彆人了!俺看你整天忙,餓肚子,俺心疼!俺……俺想對你好!俺……俺想給你生個娃!”
最後那句話,她幾乎是喊出來的,在這寂靜的傍晚顯得格外清晰和……驚世駭俗。
廖奎被她這大膽至極的舉動和表白徹底震住了,一時間竟忘了推開她。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劉寡婦身體的顫抖和那顆狂跳的心。他想起了那個被麻翻的夜晚,想起了係統的“被動征服”成就和那瓶二鍋頭,一股混雜著憤怒、尷尬、無奈和一絲絲憐憫的情緒湧上心頭。
“你……放開!”廖奎終於反應過來,用力想掙脫她的懷抱。但劉寡婦抱得極緊,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俺不放!”劉寡婦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眼神狂熱,“你去縣裡開會,成了大能人,以後更看不上俺了!俺……俺就今天……就要你一句話!”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廖奎幾乎要動用蠻力將她甩開時,一個怯生生的、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聲音,從不遠處響了起來:
“廖……廖奎哥?”
廖奎和劉寡婦同時身體一僵,猛地轉過頭。
隻見張小花提著一個同樣蓋著藍布的小籃子,正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受傷和無法言說的痛苦。她手裡的籃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裡麵的幾個還冒著熱氣的菜團子滾了出來,沾滿了泥土。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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